长安城外四野荒茫,暮色低垂,风吹林动,晚风拂动发丝,竟有丝丝寒意。沿着城外一条河水往前走,便能看到不远处水边的马车。
“绮妹。”
周煜远远地站在水边,朝着她挥手。
吕玲绮见了周煜,便慢下脚步来,慢慢朝着他走过去。周煜神色隐在夜色当中,难以辨别。他靠立在马车边上,似乎是在望着河水出神。
走近了些,方能看到周煜穿着一袭青袍。不知是否是夜色降临的缘故,吕玲绮总觉得才过了数月,但周煜却已不似她印象中的朗朗少年了。
他的表情有些难以分辨,或许是隐在夜色中,尤其显得颇为阴郁。周煜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
吕玲绮跑的有些累了,便靠坐在马车上。周煜笑道:“我本以为今晚会有月亮。但似乎要下雨了,月亮迟迟没有出来。”
还是周煜熟悉的语气。他总是爱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开头。
吕玲绮朝天上望了望,果然乌云遍布,只有几个星子稀稀落落地分布在四野苍穹之上,显得颇孤寂。
她发觉周煜望着她,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苍凉,悲悯,疲惫。
“出什么事了?”吕玲绮思忖片刻,轻轻开口。
两人似乎各怀心事。
周煜沉默了半晌方才涩涩道:“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吕玲绮闻言便愕然地看着周煜。纵使做好了一切准备和假设,她也没有想到周煜会说出这样的话。
周煜低垂眼帘,苦笑道:“我以为我可以与你一道抛弃这一切。可是我才发现我错了。我可以抛弃我的一切,但我无法让你丢掉你的一切。”
“我的一切?”吕玲绮愈发听不懂,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你到底在说什么?”
周煜没有站起来,他依旧靠坐在马车上,一字一字道:“绮妹。从很早以前这一切就已经注定了。我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命。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你的命。”
“你娘跟你说什么了?”吕玲绮诘问。
周煜撇过头不去看她,“不是我娘。我从别的地方知道的……你说是不是很可笑,我已万事俱备,却一切都落空了。”
吕玲绮心中顿时涌上一股无名的委屈之情。她鼻尖一酸,忍着哽咽道:“所以你的决定呢?周煜,你要走了?你决定放弃我了?”
“绮妹,我……”他本是能言善辩之人,此刻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周煜试图走近她,让她稍稍平静些。
吕玲绮用力地甩开了他的手,好像心中顿时被人抽空了灵魂一般,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四周空空荡荡的,被夜风一吹,心口空寂得发痛。
她费劲地摇摇头,绝望地闭上眼睛:“我本就没有决定要跟你走。我只是来劝你莫要做傻事。”
周煜显然也未曾想到,他紧抿着嘴唇,低下头用力攥紧了拳,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笑的是,我们都是来赴约劝对方放弃的。”吕玲绮骤然嗤笑了一声,随后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原来是我错了。聪明的都是你们,上当的只有我一个罢了。”
夜风并不冷,她却感觉像是多么冰冷入骨似的。这一日已经历了太多,她已承受不住。吕玲绮往前走了两步,只觉脚下软踏踏的,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虚晃得不知身在何处。
吕玲绮背对着他,低声道:“周煜,周二郎。你就当这段荒唐事都过去了罢。我只说一句,此后一别,山高路远,但求咱们各走各的路……”
她红着眼眶回头看了已经离她很远的周煜,哽着声音说:“你往后,可莫再回头了。”
她狠了狠心,迈开步子大步跑开。
四周皆是荒野,吕玲绮漫无目的地跑着,待到她精疲力尽停下之时,捂着脸蹲在地上哭的声嘶力竭。
可是她忽然又不知道该怪谁,心中又痛又难受。吕玲绮以手捶地,恨的不能自已。
她静静地望着那河水,忽然觉得河中有一股奇妙的吸引力在诱惑着她。吕玲绮不知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忽然得到的一切忽然之间又灰飞烟灭,万念俱灰。
吕玲绮侧头望了一眼那黝黑的河水,手不自觉伸过去,却骤然被人扳住肩膀用力地拉开。
她猛地回头狠狠地望过去,傅长明离她远了一些:“你要寻死?”
“我……”吕玲绮抹了抹眼泪,却说不出话来。
傅长明嗤笑:“为了这么个人,就要寻死?你既然要死我也拦不住你。溺死的滋味不大好受,我可以把我的剑借给你。”
他当真把剑丢给了吕玲绮,以手虚指了一下吕玲绮的脖子和胸口:“抹脖子血流的比较多,看准胸口刺进去比较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