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山连忙伸手拉起张升,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董言说道:“伯道兄,都怪我当初疲惫不堪,没有看清楚你的面容,想不到昏倒在贡院外的考生竟然是你。”
董言这才醒悟过来,连忙向孙山施礼道谢,还埋怨妻弟张升怎么不早点带着自己去登门拜谢孙山。
这次孙山没拦阻他,只是微笑着辞谢:“伯道兄别太在意,山不过是尽了举手之劳而已,你我已是至交好友,过了今天谁也不许再提及此事。”
张升这才又一次大声向董言贺喜:“姐夫你中榜了,姐夫你中榜了。”
纵使董言再少年老成,听到张升大喊“中了”,也不由得极为高兴欲狂,再也控制不住兴奋的情绪,双手抚掌道了声“好”字。
张升的脸色有些突兀的不好看,讷讷的说了一声:“姐夫虽中了会试,却是第二百八十六名,也是最后一名,听别人说是侥幸吊榜尾,可也有人说你是个幸运儿。”
看到自家姐夫有些微微不悦,张升连忙开口宽慰董言,还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进行自我安慰。
“姐夫虽是最后一名,那是因为时运不济,被分到了臭号,否则定能成绩更好点。待到了殿试时,姐夫也许能够再上一层楼,能考个极好的名次。”
董言却对此事有些不以为然:“升弟,你别再安慰我了,能够吊会试榜尾吾意足矣,也能自傲的称之为名落董言。不管名次再低,殿试时也不黜落,总算拚搏到一名三甲同进士,已经可以告慰九泉之下的岳父大人。”
张升也哽咽的说道:“是啊,姐夫能够取得会士功名,若父亲在世的话,他老人家该多么高兴啊!父亲总是对能够收姐夫为弟子而欣喜不已,常常以伯乐自诩,这下子他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孙山听罢二人所言,也为董言高中会士而欣喜,同时也极为佩服董言此人。
为了能够完成恩师兼岳父的遗愿,董言强自压抑住生理上的强烈反应,呕吐成那样子依然能够支撑到会试结束,心智和意志力该多么强大。
若换成自己,嗐,乡试时不也勉强支撑下来了,还取得了上好的成绩。
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总要想方设法的迈过去眼前的那道坎,哪怕摔得鼻青脸肿,历尽无穷坎坷曲折,也要达成自己的心愿。
为了打消董张二人的悲伤情绪,孙山笑容满面的走到董言身前,郑重的施礼道贺。
“恭喜伯道兄,贺喜伯道兄,伯道兄年仅二十岁便高中会士,真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啊!祝伯道兄金銮殿试时再创奇迹,一扫会试遭遇“臭号”之霉运。”
董言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虽言语间自我讥嘲,可心中也有几分傲娇,能从臭号中脱颖而出,侥幸吊会试榜尾已是极为难得之事。
孙山也对此事有些不以为然,一甲只有区区三人,也就是所谓的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
二甲一般取七到十七人,也就是说一甲和二甲要么取至前十名,要么取至前二十名,已经成为大明科举惯例,且取至前十名的机会最多。
剩下的二百余人均点为三甲同进士出身,身份也大致相同。
就看你分配到什么地方为官员,且看你为官时的表现如何,也有运气和站队的原因掺杂在里面。
有时候列在二三十名之间的三甲同进士也未必比排在二百名之后的三甲同进士官运亨通。
像韩德便是个比对鲜明的好例子,他的三甲同进士排名稍微靠前一点,也被留在京城为官,后来才熬了个正七品京官,最终落了个贬谪归家永不复用。
而他的进士同年们名次靠后者,有的是做了正四品知府,有的都做到从一品的地方大吏。
只有在与人交往互报功名时,稍微有些拿不出手,可无人也真正计较此事。
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也许是小茶铺太不起眼,只有孙山和董言两个举子在此处看榜,反正董言之后再也无人前来报喜。
反而是那些侥幸中举的考生们欢喜的几欲癫狂,有的大声欢笑傲视四周,有的低声喜泣祷告逝去的亲生。
有的如同发了疯似的大笑,直到憋得脸色通红咳嗽连连,才恍然大悟过来,勉强压制住自己欢喜欲狂的情绪。
更多的人足各路报喜的喜子,有正而八经的府衙报喜差役,也是赏赐喜钱最多的受益者。
也有凑热闹去向熟人道喜的京城平民,他们大多是跟着人流,到中榜会士处混顿不错的酒宴吃喝。
更多的是手脚伶俐口齿清晰的闲汉,充当着头报或四五报不关键喜子,从中赚取些辛苦的跑路喜钱。
他们的目标大多是各布政使司治下的私人会馆,那里有大量的各路举子云集此处,无论是头报或是五报都能赚取到不菲的喜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