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年?”
“好了,快换衣服吧,一会该着凉了。”舒年打断她的问话,这一次却没有再伸出手帮忙,而是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外走,陈音音喉间一酸,想喊住他,又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是她熟悉的丈夫吗?还是说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真的了解过枕边人。
走出书房,舒年忽然感到一阵无由的疲倦,甚至让他脚下一个趔趄往前栽了几步,连忙扶住身边的小树才勉强站稳。
在他抬手揉着眉心之时,几个矫健的身影“唰唰”的跪在了脚边,为首的人恭敬的问道:“主人,您不舒服?”
“没事。”他一瞬回神,苍白疲惫的脸上有微微的焦急,眸子深处更是毫不掩饰紧张连忙追问,“找到人了没?”
“只找到了这个。”属下掏出军督令递过去,低道,“今早上发现军督令的气息出现在江陵城,属下立刻带人前去追杀,但是几番寻找下来,都是只能感觉到气息始终找不到人,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却发现大帅的军令在一个普通路人身上,此时已经惊动了驻城守卫,属下不得以只能先行撤退,至于您说的大帅和那个年轻男人,皆是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舒年念叨着这四个字,再回头看着木格窗上被石子砸穿的破洞,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无法抑制,心知此事多半快要藏不住,舒年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水塘,快速思考着对策,又道,“你们去换身衣服,一会护送夫人离开江陵城,往南走去引仙山……不、引仙山还是近了一些,再往南走,去柘城避一避,不要用普通的马车,用我从西岐买的那种机械车,你们一起,务必保护好夫人。”
“是。”属下低声领命,未退去,只是疑惑的仰头看着他,见他久久没有再说什么,这才忍不住多问,“属下护送夫人,那您怎么办?军督大帅的身体有异常人,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主人虽然学过一些法术,但是真的要和他正面对抗还是极为危险的,既然已经将蛟龙的王女平安带到江陵城,剩下的事情就让墟海之人亲自去办,您也一起先去避难吧!”
舒年赫然顿步,本已经准备先去水下密室,听见他的话也是眼眸闪烁,带着孤注一掷的坚持,咬牙回道:“我不走,不亲眼看着藏锋失败,我绝不走。”
属下微微动容,他们和江陵御史虽是金钱交易,但这些年这个人的固执他看在眼里,也由衷地感到过对方身上挥之不去的哀痛和坚忍,他抿了抿嘴,没有再劝,反而是舒年忽然神色一晃,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又唠叨的嘱咐起来:“观潮亭顶层左边第三个横梁上,那里有我藏了多年的一笔钱,你们路过的时候去拿出来,要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自己分一些,剩下的留给夫人吧。”
属下点点头,领命退去。
舒年一个人心神不宁的走到水边,愣神看着水面上呈现的倒影,倏然捂脸苦笑起来,原来他的脸上有这么多年从未有过的表情,像一个濒死之人毫无生气——他刚才都在说什么啊?决战还没开始,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交待后事了吗?这般不自信,好似某种不详的开端,原来他坚定不移这么多年的计划,还是会在即将实现的这一刻止不住的害怕。
已经到了这一步,他早就无路可退。
舒年冷笑一声,直接跳入水中,水上的术法之门缓缓开启,又在他的身影消失之际再次消失,一切恢复如初,睡莲摇曳,红鲤嬉戏,只有一直藏在假山后的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眼中尽是严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