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的光照耀进间隙的瞬间,帝仲的身影已经掠到裂缝的边缘,不等他抢身而出,身后赤色的火舌横切而过,逼着他不得不再度连续挪动变换着位置,萧千夜双手持刀,奋力用刀身抵住正在重新愈合的裂口,再一眼瞥见内部的景象,更是心惊肉跳——这本该是个纯黑的世界,但目光所及之处宛如炼狱火海,伴随着煌焰如影随形的逼近,每一步都会在周身凝固起新的赤焰。
帝仲踉跄着跳开,残影的身躯在历经漫长的苦战之后已经出现显而易见的涣散,他知道裂口的缝隙撑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关闭,只能一边回击,一边找着机会靠近。
煌焰的双臂上都缠绕着赤色的光环,那是克制自身力量的枷锁,他知道眼前的残影不过是个神魂俱灭的形态,就算这种时候在间隙中大获全胜也只是胜之不武让人不齿,所以早在两人交手的那一刻就自行压住了神力,但此刻的他,目光轻蔑的扫过裂口外熟悉的人脸,语气更是冷酷了几分:“他竟然真的来找你了,是知道上天界不会杀他,所以这么肆无忌惮了吗?”
帝仲也是颇为意外的,在被煌焰和奚辉联手拽入间隙之后,他就失去了和萧千夜之间特殊的共存,之后持久的苦战更是让他一秒也没有分过心,间隙之内的时间是凝滞的,以至于他完全搞不清楚现在外面到底都过去了多久,东济的危机解除了没有?飞垣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一直到片刻之前他意外瞥见一闪而逝的金色巨门,孤注一掷的以自身独有的能力穿过那扇门,这才一瞬间感觉到萧千夜的气息出现在附近,然后心照不宣的里应外合,一举将这个凝聚着破军之力的间隙之术劈开一道裂缝。
煌焰耐人寻味的笑起,一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奕奕生辉,他许久没有感受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了,即使被迫将力量压至三成,还是让他忍不住仰头大喝了几声,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兴奋,痛快的道:“真是舒服,也只有你能让我越战越勇了,可惜这么快就有人跳出来扫兴,你是要跟他走,还是要继续留在这里陪我?”
帝仲默默听着,总觉得煌焰的话里有话,但对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散去了掌下的长剑,负手而立,似乎是在等他作出决定。
“下次再陪你吧。”许久,帝仲轻淡的吐出一句话,目光仍是警觉的盯着几步之外捉摸不透的同修,煌焰闭眼笑了笑,对这样的回答也只是在意料之中,但他随即长叹了一口气,豁然又抬起手指迸射出一道赤焰,这道明媚的火光反常的透着深入骨髓的寒意,带着难以言喻的压迫力直接覆盖在裂缝之上,像一层特殊的屏障,短暂的将间隙之术重新封闭。
“这么快食言?”帝仲疑惑的低问,煌焰摆摆手,席地而坐,一边轻轻按摩着有些酸痛的腰腿,一边回味无穷的想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战斗,罕见的,这个魔心深种的冥王竟然有一刹那的朗朗而笑,脸上带着曾经的那份明媚耀眼,一时间让帝仲也微微走了神,煌焰歪了歪嘴,瞥了一眼被修复的裂缝,忽然淡淡提醒,“你现在出去,就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从一个疯子口中轻描淡写的说出,仿佛让周围熊熊燃烧的赤焰都变得冰凉刺骨,帝仲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喉间不知什么时候嘶哑难耐,最终只能用力捂着喉重重咳了几声,虚无的身体不知被什么复杂的情绪影响,一边涣散一边颤抖,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如风中败絮,好像随时都会彻底湮灭。
煌焰的脸上没有表情,直勾勾看着昔日战友,目光中第一次有了和少年的容颜截然不同的老成,虽然一时间心思复杂,但依然不得不沉下气来,委婉地开口:“我知道你急着离开的目的是什么,帝仲,你想清楚了,如果你不插手,那是萧千夜和奚辉的私人恩怨,你要执意插手,那就是上天界内部的矛盾,你和奚辉,总有一个要出事吧?”
“你……”帝仲呢喃着说了一个字,有千言万语在口中乱成一团,根本无法理清语句。
煌焰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自己都被魔物蛊惑到几度失控的冥王对某些事情是出奇的敏锐,他非常自信的咧着嘴角,直截了当的说道:“第一次在东冥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猜到了你们的目的,只不过觉得太过荒唐,连我这个疯子都不敢轻易相信,但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证实我的推测,呵呵,真让人意外啊,你会选择帮一个外人对付自己的同修。”
第一次公然谈论这件事情,帝仲惊讶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煌焰也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仿佛想从这个过分冷静的人身上看到其他的端倪。
但是他什么也看不出来,对方只是眼神温和的抿嘴沉默,不做任何的辩解。
再开口,冥王的的声音里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交织着种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低低感慨:“上次你们闯进来救人,你下手可真是重啊,你成功的让奚辉不得不退入黄昏之海深处疗伤,也为那座流岛争取到了更加宝贵的时间,若不是……嘻嘻,若不是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又拖了后腿,你们不可能再给奚辉这么长的喘息时间,也不可能面对危险的破军之力,我早就说了她是个累赘,你偏偏不信。”
“放过她吧。”帝仲忽然接话,却不是针对最初的话题,而是情不自禁的想劝眼前的人不要再继续针对云潇。
“不可能。”煌焰一口拒绝,唇角泛起一丝奇特的笑意,“我虽然讨厌她,但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全身都是宝,火种可以帮你复生,而我也希望能重新获得一柄新的赤麟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