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却对着他笑了一下,那样明艳温柔的脸颊映照在火光里,好似梦幻般不真实,她用一只手轻轻抱着他,拍着后背开心的道:“你醒了!”
萧千夜还是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只要稍稍松懈一秒钟,仅存的理智就会被欲望撕碎,云潇一边温声细语的和他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的拂过他的身体,确实有密密麻麻的冰霜在慢慢覆盖,他本来就是从海底逃离来到天之涯的废墟,此时全身都是湿漉漉的,这层冰霜从皮肤内部渗出,将衣服也冻的僵硬,她不动声色的在指尖燃起火焰,想慢慢融化这层古怪的冰。
终于,她的手指触摸到后背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这股极端的冰冷就是从伤口中持续渗出,这应该就是古代种折翼之后留下的创伤,让本能里的寒意无法抑制的汹涌而出,她悄悄的燃起一抹火,但只是稍稍靠近,指尖“噗嗤”一下,温暖被寒气直接覆盖熄灭,云潇心下一惊,感觉自己的全身也在瞬间僵硬了数秒,她意识到这是凶兽和上天界双重力量的作用,只是一点点火苗根本无济于事。
这短暂的温暖,燃起了他心底属于人的理性,萧千夜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他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整个人压在云潇身上,只是寻着那股诱人的暖意想将她揉入怀中,呼吸逐渐沉重,喘息也渐渐急促,这样如至冰窟的躯体让他整个人都好似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恐惧和无助充斥着大脑,只有瞳孔最远方,似乎有一抹红色的火在摇曳。
这一刻他竟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要撕开她的胸膛去吞掉深处那颗跳动的火种,半兽的身体还未恢复,他利爪一般的手从肩膀慢慢挪到胸口,五指微微抓合,掀开衣领。
忽然,他整个人都呆住了,只是直勾勾看着雪白的胸口,好像有什么惨烈的回忆突兀的闯入眼帘——她曾静静的躺在黑棺的地上,裸露的胸口上交错着十字剑伤,直接洞穿了整个身体,鲜红的血凝聚在身下形成刺目的血泊,她停止了呼吸,停止了心跳,全身冰冷,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荒漠深处。
真是可笑,这是他不顾一切救回来的爱人,他却在这一刻也想疯狂的撕开她的身体,只为了能得到那抹至纯的火焰。
他和那个人,和那个最痛恨的人……难道竟是同类?
这才是凶兽的本性吗?大哥在失控之时,连亲生父母都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原以为自己不会步上大哥的后尘,可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这种本性是如此的难以抵抗,像有一只毛茸茸的手骚动着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他想站起来远离她,可是神志不清的大脑却反而让他再次俯身压了下去,四目相对之时,萧千夜的脸部表情已经开始扭曲,几度张口想咬断她的脖子,又几度强行扭头不去看她。
云潇却没有丝毫要逃的意思,她一直温柔的看着他,看着他目光里瞬息万变的复杂情绪,只要他愿意,这一口能咬断她的脖子,利爪也能直接撕开胸膛,但每次獠牙和尖爪触碰到她皮肤之时,他都会全身痉挛的逼着自己停下来,就这样反反复复几十次,直到他强撑着手臂好不容易坐起来,用力咳出沉积在肺腑的一口淤血,云潇松了口气,心头一喜主动扑过去抱住了对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哭腔:“你醒了?千夜,你快醒醒……”
在精神终于慢慢恢复之后,他呆呆抱着怀里的人,根本听不清楚她到底都在说些什么东西,只感觉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的尽头是他渴望的温暖,可拦在他面前的却是不可逾越的万丈深渊,仅存的理智在制止他继续前行,告诉他这一步踏出将是万劫不复,他在迷惘中时而顿步时而徘徊,对岸的一切看起来都如世外桃源,只要跨过去,他就能摆脱枷锁,再无拘束。
这是束缚凶兽的枷锁,一旦挣脱,他就再也无法恢复成人类。
虽然神志已经清醒,但冰凉的躯体仍是没有缓和的趋势,云潇往他怀里又紧挨着靠过去,这股寒意来势汹汹,只有在她胸口火种附近才不会继续蔓延,萧千夜轻轻抱着她,似乎还未注意到自己身上正在一点点覆盖的冰霜,想起刚才失控将她按在地上的画面,赶忙着急的去检查她肩膀上的伤口,懊恼的说道:“为什么不走,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为什么要走?”云潇反问了一句,耸耸肩膀,被捏碎的骨头已经恢复了,只是血肉还在火光下尚未完全重生,他目光一沉,肩头刺目的白骨像一根利箭扎入心底,让他无意识的咬破自己的嘴唇,低道,“阿潇,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刚才我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想一口……”
“一口什么?”云潇眨了一下眼睛,不由伸出手轻抚自己的脖子,被獠牙咬出来的齿印还清晰可见,但她却毫不在意的笑道,“想咬断我的脖子吗?其实真的咬断了也没什么事,很快就会长出的。”
“长出来……”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古怪的画面,萧千夜嘀咕着这三个字面颊微微一红,不知为何有着微妙的尴尬,云潇摸了摸他的脸,虽然看起来有些血色了,但还是冰的可怕,再想起他背上折翼之伤,不放心的正色问道,“先别管我了,你身上那两个窟窿一直在渗透着寒气,现在全身除了胸膛都已经结了一层冰霜,这到底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