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七年,京师洛阳。
桃花初开,日映晚霞。
苏瓶手捧喜绸,立于国公府门前,准备行入赘之礼。
国公府虽门楣高大,但喜事办得寒酸。不见人群,不闻爆竹,放眼望去尽是敷衍。
婚礼似乎是临时准备,没有礼官,只见一名身穿锦衣的婢女,指挥几人,用竹竿把红布挂到门楣上,又往堂案上摆放一些果盘。
身穿入赘新郎装的苏瓶,立于堂外面足有半个时辰。
新娘没出现,也没见到高堂。刚有些华服女子过来,听丫鬟对她们的称呼,应该是清化坊里的几位身份不俗的夫人;还有气度不凡神态傲慢的银冠男子出现,是唐氏门阀的几位公子。
见婚礼迟迟不开始,其中一位高鼻梁公子对那锦衣婢女催促几声,颇显不耐烦。
婢女跑去后屋,不多时公妃走了出来。公妃状态不妙,面带病色,但依然坐得端正。直到这时新娘还没出现,是那名锦衣婢女走到门槛外面,抬手牵住苏瓶捧着的红花喜绸。
苏瓶愣了愣。
那锦衣婢女生得俊俏,含羞带笑行礼道:“小姐还在梳妆,可四公子有些急事,不能再耽搁了。是公妃的意思,由婢女甄平儿引相公进门。”
“哦…”苏瓶惨笑一声:“那就麻烦甄姐姐了。”
“不敢说麻烦。”
直到苏瓶走进礼堂,安国公也没出现,只有樊公妃一人端坐高堂位。
礼堂两侧坐在几名公子,高鼻梁的四公子满脸不耐烦;年轻的十二公子表情玩味戏谑;还有一位没有听到称呼的浓眉公子,神情木然,眉眼低垂,好似一副空壳坐在那里。
对面几位夫人,或年长,或年轻,端庄大气,神色庄重。
不多时,一名身穿小红袄的丫鬟急匆匆跑了过来,来到门口,放缓脚步,规规矩矩向公妃行礼,随后来到公妃身边,耳语几句。
脸色蜡黄的公妃,微微点头。
终于,六小姐唐梅出现了。她身穿大红锦缎,肩披金霞,头顶彩冠。可她没像平民女子那样戴着盖头,也没像贵族女子那样手持团扇。她甚至没化妆,就那样素面朝天的出现了。
唐氏祖上有西域血统,六小姐长得好一张白皙面庞,鹅蛋脸型,高鼻深目,长眉入鬓。身材丰腴,衣衫紧绷,更显腰细。乍一看来,六小姐相貌着实不俗,只是冷着个脸,不带一丝温度。
梁朝用秦尺,苏瓶身高七尺九寸,唐梅七尺四寸左右。
锦衣婢女甄平儿把喜绸递给她,让了三次,她才不情不愿的抬起手,用戴有护甲的小手指勾住喜绸。
看她的样子,是不想让自己的白玉肌肤,碰到这赘婿一分一毫。
看她傲慢排斥的神情,仿佛这婚礼是对她的一次羞辱,婚礼上全程黑着脸,对大红衣衫的入赘新郎看也不看。
并非新郎长得难看,而是六小姐心中有气。本来做太子妃的应该是她,却临时改选七小姐唐昭。
谁人不知,太子赵恬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即便他不是太子,也令许多女子一见倾心。
唐氏门阀的嫡亲小姐们,从小熟读诗书,深耕礼仪,识捭阖之道,懂权谋之术。唐梅唐昭同父异母,年纪相仿,从小较劲学习。
早有婚约,唐梅是太子妃的内定人选,突然被七小姐横刀夺爱,这让从不吃亏的六小姐心中怒火正盛。
或许,身旁的这位赘婿,相貌不在太子赵恬之下。可区区寒门子弟,如何与金枝玉叶的太子相提并论。
又如俚语所言:女人选男人就好比选裙子,喜欢的才会穿,不喜欢的,白给也不要。
见她如此不情愿,苏瓶心中五味杂陈。
苏瓶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为何魂穿于此。苏家本是西北望族,富甲一方,后因胡人南侵,西北唐氏所辖神策军节节败退,先丢河西四郡,再丢兰州,苏家因此逃难至长安。
可是到了长安,就被神策军打劫,几十车金银财宝,尽落军阀之手。
梁朝的门阀与前朝(唐朝)的门阀不太一样,这里的三大门阀,尽是藩镇军阀。
这样明目张胆的打劫,恐失民心,于是唐氏高层决定,让苏家大少爷苏瓶入赘唐家。就说,那些钱是嫁妆;还说,苏氏家族毁家纾难,支援神策军打仗。
此时苏家被安排在长安城中,苏家老爷被封了勋爵。低微爵俸,散尽家奴,才能堪堪养活一家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