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遮天蔽日,不到一个时辰,原本湛蓝的天空已黑大半。妇人怀中的孩子伸出小手,对天空指指点点。
樊公妃抱恙,侧公妃林氏、孔氏带领女眷来到看台之上。林氏怀抱锦衣男童,脑门正中一颗黑痣。那黑痣长得好,不但不丑,反而显得小少爷精神抖擞。
面对天空异象,男童不但不害怕,反而蹬着小脚丫,颇显兴奋。而一旁孔氏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红锦缎小女娃,被吓得小手捂眼,把头扎进母亲怀里。见状,小男孩咯咯大笑起来,笑得清脆,好似铜铃一般。
见儿子高兴,林氏嘴角上扬,而怀抱女儿的孔氏则无甚表情。一个笑,一个不笑,映衬之下才显出一丝怨气。孔氏敷衍地笑了笑,尽量掩饰心中嫉怨,倒不像坐在一侧的唐梅,没人瞧不出她此时怨气丛生。天上的乌云,就是她此刻心境。
唐梅不是樊公妃生的,更不是林氏和孔氏生的。唐梅生母是安国公结发妻子凤阳公主赵玉凤。凤阳公主在唐梅八岁时就过世。
公主薨,樊氏续弦正室,她的那些儿女就都沾了光,成为嫡亲。
而唐梅一直觉得,这次唐昭能横刀夺爱,是樊公妃在幕后捣鬼。因此唐梅对樊公妃怨气极大。而林氏、孔氏平时都是樊公妃的好姐妹,唐梅自然不喜欢与她们亲近,故而疏远。
唐梅喜怒形于色,即便是这公开场合,也毫不掩饰好恶,不避讳任何人的目光,鹤立鸡群般显眼,孤坐在人群之外。
苏瓶初来国公府,听丫鬟朱桃碎碎念叨一些关于唐梅的境况,但朱桃也并未深说。
苏瓶在想,此来入赘只是为了苏氏一家,并非自愿,若六小姐是个好相处的,不至于让赘婿仰人鼻息,那倒也能接受,只想着自己谋求上进,假以时日争得尊重。
可面对怨气冲天目中无人的六小姐,苏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日唐氏与契丹人的比武,苏瓶不感兴趣,毕竟他不是一个好勇斗狠的人。
而且苏瓶常常告诫自己,做事可以高调,但做人一定要低调。
虽然武功不俗,但苏瓶没指望在武学上谋取发展。以前接触的那些江湖豪杰,既已是好友,就继续结交,但并不故意去结交新人。面对江湖,可谓点到为止,他更希望在商业上有一番作为。
在梁朝人心目中,若不能成为一名将军,练武便是下品。尤其是在这些门阀老爷、公子、夫人、小姐眼中,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奴才。
而商人则不同,虽然普通商贩在门阀贵族眼里是不入流的,但若真的成为挥金如土的巨富豪商,他们还是要高看一眼。比如这樊公妃,不正是樊氏财阀的闺女。
不过要想在梁朝把生意做大,没有皇室或门阀照应就很难做。即便做大,也不稳定,就如这武威苏氏。
“宝玉,这般时候,正是大显身手之时,你还犹豫甚麽?”
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张虎高门大嗓嚷嚷着。他还一手拽着苏瓶,扭过头去冲高台喊叫。
看张虎脸上,并无恶意,甚至还有些故意替这赘婿美言一番的架势。
“你们几个过来。”高台上传来二老爷唐宁的声音。
苏瓶微蹙眉头。
看来,自己不想上场也不行了。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要考虑如何登场。
不能直接登场。
做人,该爽快时就爽快,不该爽快时要沉得住气。
哪怕一定要出场,也不能立刻答应,非要逼着唐家老爷摆出一副要翻脸的架势来。
否则给人留下一种轻贱印象,即便打赢了,其实也没多少好处。就拿六小姐唐梅来说,武功再高,在她眼中也不过是顺内院(太监唐顺)、林隼、张扬那样的武者,如何与她的太子相提并论?
……
眼瞅着第六名唐氏高手被打下擂台,唐宁脸上笑容愈发僵硬。身边剑客米擎卸下长剑准备登台,却被唐宁一把抓住手腕。恰在此时,听得张虎在那边呼喊,唐宁心里一动。
苏瓶是安国公唐琼的姑爷,他输了,丢的不是唐宁的脸。唐宁微微一笑,招呼苏瓶三人来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