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知没可能再作闪让,帝象先一咬牙,力聚颈后,打算硬受一击,至少也要拼个两败俱伤,却听“呼”的一声,周围一切都如水波般轻轻颤抖数下,身上那种无形的压力,一下子就没了。
“误会误会,见谅见谅……”
似苍老,又似成熟,正是方才在背后暗算帝象先那人的声音,听着似乎渐渐远去,却又始终凝而不散,若在耳边。
缓缓吁出口气来,帝象先精神略驰,便觉胸中翻江倒海一般,连连运气,却到底压不住,“哇”一口吐出来,溅得眼前松竹一片殷然。
(刚才,如果他们要下杀手……我还能撑持多久?)
乃是当今天下年轻强者当中第一流的人物,新近又将力量突破至八级上段那地方,更在军中多年,养成个性子,帝象先一向刚强自负,勇于涉险,那想到方才兔起鹘落几下变化,自己竟险险丧命,回头想来,心下不竟悸然。忽听丝竹声声,穿林而至,居然似乎不远,却不知是何时来的。
(难道说,刚才所有这片地区,都在对方幻术作用范围之内,但,这样的话……我自以为的退走,又焉知是退向那里?)
听丝竹袅袅,宛转不绝,大有陈卫之风,更杂着女子嘻笑歌唱之声,帝象先为人刚强坚毅,所好者也都是黄钟大吕、铁板琵琶,向来不喜于此,听着微微皱眉,又听一似乎已有七分酒意的男声清清嗓子,道:“不,不晓事的丫头,声音倒好,就是没什么味道,听爷唱支曲子……”铮铮几声,似在调弦,跟着便听他扯嗓子唱道:“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声音清亮,合乎弦节,居然很是好听。
他唱了几句,那边诸女却似乎不依,帝象先听一个娇憨女声道:“二郎曲子唱得是好,但什么花柳……是说我姐妹残花败柳,不足侍奉君子么?”
又听那“二郎”呵呵大笑道:“说那里话!是好花,是好柳,你们再听我唱…唱…”帝象先听那边几声宫角,果又换了调,似是乐府,却又不大正经,倒有几分似“挂枝儿”、“竹枝词”之类的俚俗艳调,不禁又暗暗皱眉。却听那边大笑着几声铿锵,居然是“…唱一个,花柳歌!”
“长安花、章台柳!”
从音色听来,似乎仍只是一张琵琶,但那人手法显是极快极佳,居然拨弄出无限花样,听着又是轻快,又是俏皮,偏生又有些个醉眼惺松的味道,帝象先听至此处,方悚然一惊,心道:“此子手法不俗!”
“长安花,解语花,九宵天外念着她!三府亲贵苑前侯,五陵年少为剧耍,百战将军到此雌,青锋绕指未足夸!”
“章台柳,胡不留?管他松竹雪梅友!云护月濯枝枝秀,春风裁时谁忆秋,萧瑟长亭儿女意,杜康入肠天外丢!”
“且阅花、且拈柳,听我一曲花柳歌!人怨福禄难皆全,我愿潦倒花柳间,人怨难得百岁寿,我愿醉死在华年!”
“君不见,龙马精神陇西道,成全竹林销余年。十全武功震当世,后人唯爱荒唐言。短命天子争授受,长乐翘足看转蓬。半山名扬何所用?春来坟前无人送!”
“君不见,不计妻子求富贵,灵前受箭方知空,朱紫入京曾气高,孰料华亭从此绝。斥道说狐何其慎,毕竟西放出阳关,十策有余便噬已,悔不拥美泛五湖!”
“君不见,绿叶阴阴终须子,红豆越年木成森。金缕去身难复求,桃花隔年痛春风。青衫拈须忆酒迹,云英低叹不如人。八十衰翁齿摇落,泪忆南曲北里游!”
“君不见,西陵风雨成名胜,浔阳江口空叹息。将军忧愤肘生柳,方羡骠骑不白头。枯兰早谢飞光驻,合浦船覆江永流。牛酒破腹溺江月,也胜古稀梦沧州!”
歌声渐高,势若穿云,却仍能起伏如意,一边琵琶声千疾百缓,变化无算,却始终雌伏歌声之下,唯有衬托,绝无扈夺,端得是个中好手,帝象先便在帝京当中,也没见过那家歌伶有此本事,玩味歌词,更觉又似颓废,又似洒脱,不觉驻足,心道:“这是什么人?”
一边听得诸女莺莺燕燕,一边听得林中悉悉索索,转眼见十余人嘻嘻哈哈,自山上下来,为首一人怀抱琵琶,青衫玉带,满面都是酒意,走起路来腿软得打晃,全仗一左一右二女驾着,手却仍是不老实之极,大逞禄山之快,弄得两女只是吃吃低笑,几次险些将他摔在地上。
……帝象先却认得这人。
(孙孚意?)
来人正是“东江的浪荡子”,他却不认得帝象先是谁,只斜着眼乜视一下,便大摇大摆过去,倒是身侧诸女,颇有偷看帝象先几眼,掩嘴低笑的。又有人娇声问道:“二郎,刚才那个郎君眼神好吓人哪……”方见孙孚意回头打量帝象先一下,却仍是如没看见般,道:“人……那里有人?”见诸女笑着手指帝象先方向,便拉着脸,道:“那是人么……我早说过,女的,十五以下不算人,三十以上不算人,长得不好不算人,至于男的,除了爷,统统不算人!”一径说,一径大笑着去了。
(载酒携妓白昼游……这个家伙,真是来提亲的吗?)
目送这一干狂男荡女歌吹而过,帝象先忽地有些怅然,却又想要苦笑。
(难道,那两个人,是听到孙孚意过来,所以才退走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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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花啊,你喵的不是说好时候到了么,现在…这它喵的就是你说的好时候?”
“……妈妈的,我也没想到时世会坏成这样啊!”
花胜荣,万色空,各拉着一张臭脸,面对面坐着,因为,这间小书店近来的流水,实在很不乐观。
早在战讯蜂起,一日数惊的时候,万色空已有意压缩支出,保全元气,花胜荣却大力反对。
“我说猫啊……不不,万老板啊,现在可是发财的好时候啊!”
认为眼前的混乱是源于恐慌,更就锦官本地的经济情况作出分析,花胜荣表示,锦官民间殷实,而且一向都有着很浓厚的消费氛围,在这种情况下,来一点点的“末日恐慌”,其实能够有力的促进消费,特别是那些不太见得了光的消费。
“不仅有饱暖思淫欲啊,临死入花丛、不肯向哭墙,也是很常见的消费心理喔!”
被花胜荣说服,万色空向啸花轩本部发出通讯,要求追加大批春宫和禁毁图书,而在收到“交通不便,难以供应”的答复后,他更在花胜荣游说之下,拿出所有流动资金,自行购版刻印。
结果……局势的变化却远远快过了两人的如意算盘,虽然起初一段时间内确实出现了一个售书的小高潮,但随着物价的飞涨,和确实出现的流血与骚乱,却使多数下层居民开始更加谨慎的计算自己的开支,和认真考虑移居就食的事情。
“喵的,不算早上送来那二百二十五本新印出来的,现在库里还压着一千三百五十八本,此外还有精印图集两百套……你喵的,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这个,我也没想到局势会恶化这么快……妈的太平道,都这样了还不好好呆着,出来放什么火啊!”
一句话正说到心坎上,万色空一拍桌子,大骂道:“正是正是,他喵的自己不怕死,也要给我们留条活路走啊!喵得连黄书都卖不下去,难道就是太平了?!”花胜荣这边最怕是他追究“决策失误”的源头,此刻见他火气发到太平道上,正是得其所哉,也跟着拍桌大骂,你一言我一语,污言交作,秽语叠出,端得一时豪杰。
正骂得起劲,忽听踢踢踏踏脚步声响,见云冲波黑着眼圈,没精打彩,从后面一步步踱出来。顿时住了嘴,万色空一句话正骂到一半,噎在嗓子眼里,只吃吃道:“这个……云兄弟,你吃了没有?”
花胜荣且不说,便万色空倒也知道云冲波是太平中人,是以一向以来说话都甚为小心,但眼下不同,几百两银子都压在了库里,眼看连下个月的房租都成问题,再加上以为他不在家里,故便放开了一点,那想到却被撞个正着?一边搭讪,一边心下便有些忐忑:“这个……按说对穿越人士是不能打的,但他脑子近来似乎有些问题,不会忘掉罢?”
却见云冲波晃晃脑袋,道:“不饿……”说着左右看看,突然一声长叹,竟然又扭头进去了。
他近来神情一向不好,尤其出了“太平道纵火烧街市”的事情之后,更又憔悴三分,两人面面相觑,倒也不知说什么好。
忽听门上啪啪两声,一个很从容的声音道:“请问……这里是啸花轩么?”两人立时精神大振,万色空一跃而起,迭声道:“对,对!正是!”小跑着到了门口,拉开门,却见是个醉眼腥松的潦倒汉子,看身上衣物,质地似乎不错,只不知多久没洗了,脏得很。
(唉,作图书业的就是辛苦,喵得十客九宅,如果作服务业,这样的客人老子绝对不让进门……)
肚里毁诽,万色空脸上却堆足了笑,道:“客官请进来看书。”见那人只是冷笑,扫视一眼,道:“看书……你这地方,也有书看?”
大感愕然,努力压着怒气,万色空正待再找话说时,却听背后花胜荣“咦”了一声,道:“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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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唔?”
伺立在前,看到子贡微微的睁开眼睛,公孙仔细斟酌,请子贡作出指示,何时去和云冲波作第三次谈话。
“……我已经开始谈了。”
重又闭上眼睛,向后靠回椅背上,子贡告诉公孙,现在城中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说话”。
“恐惧、愤怒、慌乱、绝望、诅咒……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的说话。”
“这城的经济活动已被极大的扰乱,这城的每个百姓都已受到影响,这种情况下,太平道火烧街巷,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吸引百姓的仇恨。”
其实,恐惧本身并不会减少物资的供应,交通的不便,也只是拖后掉产品转换为金银的时间,真正导致秩序混乱的,是人们的狂乱与地方官员的无能,真正带动物资飞涨的,是那些想要趁机居奇的货主。
“但这又都很对,每个人都是在作着自然的反应,因为,我们所提供出来的道路,正是最合乎‘人性’的道路,每个人也为自己的利益作最优化的着想,自然就会沿着我们所铺下的道路,走向不死者,去告诉他太平道是多么的为人憎恨,去让他感受到太平的理念是多么的被人厌恶……因为每个人都在发自内心的这样说着,用激动而非口才的在说着,才能够将不死者这种性情善良的人打动。”
“人之初,性本恶,孙卿指出的,才是这个世间的真理啊……”
认真的记住子贡每一句说话,公孙同时也作出汇报,指观察到荀欢在今天中午离开草堂,前往啸花轩。
“……不过,也可能是去买那些书的吧?”
“他……最好是去买书的。”
站起来,阴沉着脸,子贡背着手,在屋里慢慢走动。
“夫子有云,事不过三……看在旧日情份上,我忍他两次出手,那是我可以表达的最大善意,而如果这样他还不知好歹,那么,我也只有把他再毁掉一次。”
战粟了一下,在公孙的眼中,此刻的子贡,似乎已被黑暗的瘴气完全笼罩,而随着他的每一谈吐,更有浓厚到无法形容的黑暗从他内体涌出。
强忍着这种不适,公孙又问了一个问题,一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执着于毁掉这个年轻人?”
认真的点着头,公孙表示,自己在前来之前,为了对目标多一点了解,专门调阅了包括澹台灭明和颜回所做记录在内的众多资料,同时也浏览了历代以来关于不死者的记载。而,越是研究,他就越是感到奇怪。
历史上,不死者出现的记录并不算少,但出动到子贡去亲自对付,却是少之又少,换言之,绝大多数情况下,子贡只是静静的呆在曲邹,作一些结盟、诱叛等外交方面的工作。而同时,和多数不死者比起来,云冲波简直可以被当成道德样本,善良朴实,谦虚谨慎,就算用儒家的律条来卡,他也绝对是个“好人”。
“这个,很复杂,应该说,一部分的原因,是有些不死者的心志的确足够强大,难以动摇……”
似乎很难回答,子贡的语声慢得异乎寻常,在数度中断,陷入沉吟之后,他才好象是下定了决心,用突然加快的速度,说出了他的理由。
“……最主要的,就是因为这一代不死者的品质,因为他品质的太过出色,我才必须毁掉他。”
看着目瞪口呆的公孙,子贡苦苦一笑,声音又变得缓慢,似乎放松了下来,但,仍然有着一种难言的苦涩。
“惊讶吗……所以,公孙,你离‘古名’的标准,还差得太远。”
来回的踱着,子贡拿起早已凉掉的茶,挥手阻止公孙添水的意图,喝了一大口,放下。
“因为他的善良,因为他的质朴,因为他的谦逊和一些其它我暂时还说不清的原因,使他一次又一次的在必死的境地中逃离,龙王、人王、甚至还有文王……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放过,让他成长,而这,更给太平道以希望。”
刚刚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公孙试着表示一下他的意见,说目前的太平道,与历史上相比,可以说是“最衰弱”的时候之一,在张南巾死后,更是连最后的大树也告折断,这样的他们,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你还是不明白。”
有点不耐烦的挥一挥手,子贡告诉公孙,对三王,或者至少对儒家来说,把太平道彻底灭亡,从来都不是一个选项。
“‘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虽然亚圣在多数问题上太天真,但这里,他却说的很对。”
“……弟子受教。”
毕竟是子贡悉心培养的弟子之一,公孙很快已明白他的意思,但,这样的话,他却就更想不通,连太平道都可以养患,为何独独要毁掉一个云冲波?
“因为,我刚才说过了……他的善良、他的质朴和他的自视甚低。”
“这些东西,都使我担心,担心……他将会一直保持着自己的性情和美德,迟迟不出现‘权力者’和‘神’所必然出现的堕落。”
“而那样的话,他更有可能不断取得同志、声望乃至成功,取得一些之前的不死者们无人可以取得的东西。”
“我担心……他会走向至高之处。”
从来都没想到自己的老师竟对这土里土气的年轻人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公孙的思维完全陷入混乱,但挣扎着,他还是捕捉到了一些疑问。
“可是……老师,那,那又有什么不好吗?”
在儒门而言,所一直信奉的就是“民为贵,社稷为轻”的主张,而历史上,当需要在“天下”和“一姓”间作选择时,整体上的儒门,也从来没有抱残守缺过,既如此,又为何不能允许云冲波作出尝试,而非要除之后快?
“因为,那将不是一个普通的皇帝……身为‘不死者’的皇帝,那,也许将会是整个大夏历史的终结。”
“公孙啊,告诉我,‘皇帝’……他‘可怕’吗?”
没有回答,因为发问者明显并不期望回答,胸中,定见早成。
“皇帝并不可怕,他所拥有的,仅是‘权力’。”
“儒门真的崇拜皇帝吗?不,我们从来都不,神化他,和鼓吹那些应该的忠诚,只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学门发扬壮大。”
“佛、道,他们相信皇帝吗?不,他们从来都不,服从他,只是为了分享他手中的巨大利益。”
“世家忠于皇帝吗?不,他们从来都不,忠诚…只是‘无力背叛’的另一种说法。”
“官员热爱皇帝吗?不,他们从来都不,‘臣罪当诛兮天王圣明’…从那里面,我只看到怒笑着的反讽。”
“那么…百姓,百姓呢?他们真得崇拜、忠诚、热爱…或至少是尊敬皇帝吗?”
“仍然是不,仍然是从来都不,哪怕还在帝京当中,听着那些开口闭口‘赵官家’的市井之民,你会感到…他们根本不信,什么也不信,嘴巴上的‘皇恩浩荡’,只是永远停留在嘴巴上的口号。他们所要的只是赏赐,是和平、较少的税赋和较多的机遇。”
“但这却很好…这就是最好的锁链,能够牢牢锁住这条怪龙的锁链,这种虚假的尊重,这种只和恐惧有关的服从,这种骨子里的懈怠,正是最好的解毒剂,使再荒唐的皇帝也没法荼毒到这国家的根本。”
“曾有过辟佛的皇帝,曾有过灭道的皇帝…甚至,也有过无视儒门,将我们贬低、打击,列入末流的皇帝,但到最后,他们又能改变什么?”
“帝皇的权威,随着与帝京的距离而在不断下降,特别是那些在执行者本身并无利益的命令,越远,就越没法执行到底。”
“所以佛还是会回来,道还是会回来,我们儒门更是能够回来…因为这是习惯,是历史,是大夏千年一脉的历史。”
“但太平道…他们不是这样。”
“不死者…更不是这样。”
“就在这里,就在这锦官城中发生过的事情…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
“一个真正能让民众归心的皇帝…那将是一个恶梦。”
“一个真正得到了所有民众忠诚的皇帝,一个真正被崇拜着、被信任着的皇帝…这样的人,只要一句话,就能将儒门连根拔起,只要动一动手,就能让敖家从历史上消失…这样的人,就连大夏历史,他也有能力予以终结。”
“可是?”
嗫嚅着,公孙提出疑问,一个能让所有人都高度认同,付出无上忠诚的皇帝,到底有什么不好?
“能让民众这样归心,一定有过人之处,以这样的忠诚与服从去推进善政,岂不是事半功倍?”
“你是不是想说,若能以无可制衡之力施政,和得着全体官吏、民众们发自内心的支持,就真能取得无人可以想象的成就,能够建立起大同世界也好,极乐天国也好……总之就是被用来引导民众方向的那些幻影世界?”
冷冷的看着他,子贡慢慢道:“但我子贡,却从来不相信那些世界。比起憧憬未来的美丽,我更多看见是将至的恐怖。”
“……是人,就会犯错误,普通人只能犯下普通的错误,一些可以被修复和更正的错误,但无可制衡者犯下的错误,却也必将是无可制衡的错误……只有,出现了新的无可制衡者后,才能弥补的错误。”
想了又想,想到背上一阵阵发凉,但公孙还是忍不住发问,一个能成功到让所有人寄以信任的巨人,未必会犯下什么弥补不了的错误?而所谓“大夏历史的终结”,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意思……就是一切的改变。我们数千年来所习惯的一切,都将被作出深刻而不可逆转的改变。”
“历史终结之后,会有怎样的未来在等待大夏?这答案,我不知道,也不配去知道。”
“或者会更好罢,但,我实在不认为有必要冒险让那结果出现。”
“所以…我子贡今次一定要说话,我子贡一定不能放过他…他的生命可以保留,但他的心、他的意志…我必须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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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听话,再吃一点。”
“不吃,这叫什么佛跳墙啊,盐太多,辣椒太少,豆皮没有煮透,而且,你自己看看这泥鳅的刀工,丑成这个样子,最多也就给……”
“啪!”
干净利落的一记巴掌刮在后脑勺上,开心整张脸都被打进滚烫的汤汁里去,虽然立刻哇哇大叫着跳起来,却已有几处被烫得通红。
“你这女人,搞清楚一点,有这样逼人吃饭的吗?”
“你这小鬼才要搞清楚一点!”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朱大小姐的表现实在有辱“大家闺秀”之名,一只手神气活现的叉着腰,另一只手一直戳到开心的脸上。
“把招子放亮一点,你现在正在被灭口,被灭口啊!你还能喘气就该偷笑了,居然还敢挑菜难吃?!”
当夜,敖开心出门追拿“色鬼”,巧遇重伤而回的阿服,扶着她去见了朱子慕,却也因此成为了非常不幸的“知情者”,要面临被“灭口”的命运。
“如果不是想到你这小鬼很会吃东西,还有点用处,小姐我早就送你一碗板刀馄饨煮面……”
“等等,板刀面是板刀面,馄饨是馄饨,你这乱七八糟的黑话是什么东西?!”
“那不是重点!”
按照朱子慕的说法,敖开心不幸知道了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虽然这不是他的错,却绝对是他的不幸。
很应该把他灭口,至少也要割下舌头再斩断十指什么的,但考虑到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朱子慕确实有些下不了手……
“喂喂,每天逼别人吃这种东西的人,也可以算是善良吗?!”
总之,幸或者不幸,开心逃过了“被灭口”的命运,却也被禁足起来,关在了朱子慕那座小楼的里面,更得到了一份会让朱家堡所有下人避之不迭的光荣。
……一日三餐,由朱大小姐亲自包办!
“总之,我从小就对作菜没什么心得,虽然很多人都努力的教过我,可我就是学不出来……”
和在这方面有惊人天赋的阿服正好相反,朱子慕完全就不懂该怎样搭配调料和食材,虽然对“大小姐”来说,不会作菜也不算什么,但基于很多理由,朱子慕还是想要作出一手好菜来。
“总之呢,你似乎是很会吃的,那就由你来吃,感觉那儿有缺点就报告,把意见提出来,然后我就改……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
本来是经已说好的事情,但在吃完第一顿饭后,脸部抽搐着缩成一团的开心,扳着指头,数了一轮又一轮,眼看着朱子慕的脸越来越难看,并最后终于很无力的趴在桌上。
“算了……”
表现的很大度,朱子慕告诉敖开心,提出优点也可以。
“优点啊……”
这次倒是很快,敖开心立刻放下了碗,给出答案。
“……一个都没有。”
“我看你还是想被灭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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阔大宽敞的书房里,烧得很暧,朱晓杰捧着只紫砂小壶,来回的踱着。
“朱有泪……朱有泪,奶奶的,真有这么巧的事?”
眉头皱得紧紧的,居然还有一点隐隐的恐惧,朱晓杰不时的瞥向自己的书桌,每扫一眼,就会带着一种很厌恶的神情把脸别开。
“你奶奶的贱货……居然还有死剩种么?”
“大少爷。”
恭谨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人是朱晓杰的管家,姓朱,名福,已在朱家干了五十余年,正是朱晓杰最信任的人,一边说着,一边推门进来。
“费了一点力气,不过,总算是见到服丫头了。”
说话的声音很慢,显得非常疲倦,朱福并没有多说什么细节,只是表示说,自己如朱晓杰的希望一样,得到了与阿服单独相处的机会,虽然很短,但足以问清楚想问的问题。
“就是说,老二他并不知道服丫头和我们的关系……的确只是想要让服丫头替他刺探消息,哼,事到临头方知用功,晚哩!”
神色略驰,朱晓杰冷笑道:“谅服丫头也该知道厉害,便只冲她私自绘了子慕的像给咱们,就够扒她十层皮也不止了。”
朱福脸上全无表情,道:“服丫头这些年走我们手中至少受了数百金,事事有据,谅她不敢作怪。”
又道:“二爷一去,那位卜公子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余下两位中,孙家势大,孙二少声望却差,左武烈阳有净土宗作背景,但齐少爷也是‘三山’出来的高徒……而且,三爷和四爷家的实力,到底还是差得一些。”
朱晓杰沉着脸,道:“这个,我也不担心……现在不是急务,朱有泪这死剩种,才是真正麻烦。”
朱福听得“朱有泪”三字,脸上肌肉微微一动,却道:“大少爷,老奴斗胆,说几句该死的话。三姑娘……”
朱晓杰怒道:“不要提那贱人!”朱福却恍若不闻,仍旧慢吞吞道:“……三姑娘的事,已过去几十年,算起来,朱有泪也该是四十多的人了,早不来,晚不来,偏赶上大小姐招亲,各路好手会聚凤阳,四支精英皆被召回的现在发难,而且……他一介游魂野鬼,又凭什么可以知道二爷的动静,拿捏的刚刚好?服丫头是大小姐身边的人,在他更该怀恨,又有什么必要留下不杀?”
“你是说……”
面对朱晓杰渐渐眯住的双眼,朱福古怪一笑,躬身道:“老奴只是想,朱有泪要回来报仇,当然是用九杀之箭……但,用九杀之箭的,却不一定就是朱有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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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有泪,朱有泪,我还余生烟咧……他是什么来头?”
“二少,这……”
朱晓枫很尴尬的笑着,正不知该怎么说,孙孚意却漫不在乎挥挥手,道:“四爷,为难就不用说,我只是听人提到这名字,觉得很有趣,随便问问的……”说着就低头看手里的书--却是一本春宫。
“咳……这个。”
干咳几声,书房里的第三人站起来,道:“四爷,二少与大小姐成亲之后,也就是一家人了,出些力气,可说义不容辞……况且朱有泪这厮回来寻仇,二少或者也会被他盯上……”说着就看朱晓枫。
这人姓朱名郭彝,乃是“丹阳朱家”里的头面人物,朱晓枫之与孙家牵上线,便是丹阳朱家在里面出的力气,朱有泪之事是朱家一等一的丑事,他虽然走动的近,却也只隐约知道这个名字,倒也想趁着听些内情。
他这边厢台阶既给,那里朱晓枫便顺势而下,道:“很是很是。”说着又向孙孚意拱拱手,便解说这朱有泪来历。
说来倒也简单,原来不过是上代朱家的三小姐,不知为什么会恋奸情热,约定与奸夫出走,却被朱家侦知底细,于是在两人约期执住那男人,虐杀而死。
“这个……你们还真狠啊!”
口气仍旧轻浮,孙孚意啧啧有声,说得是“女子可以用情如此,倒也奇得很,奇得很,惜乎不得一见。”
须知谈说之人乃是朱晓枫姑母,他这样说来,便连朱郭彝也觉听不下去,便用眼一直去瞟朱晓枫,示意他不可动怒,幸好孙孚意自己先换了话头,道:“那下面也应该是把三姑奶奶幽禁起来啊,怎么又跑出一个朱有泪来?”
不等朱晓枫回答,他忽地把自己手中春宫一合,拍拍脑袋,笑道:“该打该打。”
“想来,当时三姑奶奶一定已经有了身子,要死要活的想走,然后贵家的各位前辈们又到底念着一点亲情,不忍下手,于是就收了她的名份,赶了出门……是不是连武功也废掉了?”
耷拉着脸,朱晓枫实在很想抓起茶来泼这孙孚意一身,但到最后,他还是忍着气,陪着笑,把他请回了自己的居所--当然,两个人都明白,用不着一杯茶的功夫,孙孚意就会从这里溜掉……虽然来凤阳没有多少时间,他却早已是街巷间闻名暇尔的大豪客了。
“这个小东西,是认真来提亲的吗?!”
脸色非常难看,朱晓枫把书桌上的东西都重重摔在地上,却在拿起一件小东西的时候,停住了手。
那是一块形状很不规则的碎片,除了知道来历的人外,很少有人能看出那本来是箭头的一部分。本来一直被压在某个角落里面,最近,才被翻找出来。
看着它,朱晓枫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你们……你们可以杀了他,可以废我的武功……但我告诉你们,我肚子里的孩子,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会向你们报仇……朱家的九杀之箭,总有一天会杀尽朱家的后人……记住,你们记住!”
并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却听过长辈的转述,虽然无论说者还是听者当时都没有放在心上,但现在,朱晓枫却突然觉得,自己,真得应该多关注一下那些老者的絮语。
正想得出神,门上忽被拍的碰碰乱响,跟着,也不等主人开门,来客已自己推门进来。
“话说,四爷,有件事情还想麻烦一下。”
“嗯?”
看着按说现在应该已经跑出去喝花酒的孙孚意,朱晓枫觉得有些诧异,而在听到对方的要求之后,更是面色微变。
“你想再要一幅画像?”
“嗯嗯,那个实在画得很好啊,可惜被朱家那几个笨蛋带去打架,结果连人带东西都死在了外面……所以我想再要一幅,有问题吗?”
“这个……当然没有。二少放心好了。”
好容易劝走了孙孚意,朱晓枫拉着脸,喊进了自己最心腹的两名管家。
“总之,那个小王八蛋还想要一幅画像……你们两个想办法去吧!”
“啥,可是,四爷……”
两人都张大了嘴,想要列举理由,却朱晓枫很不耐烦的打断掉。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服丫头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但办法总会有的!反正你们要尽快想法和服丫头谈一次!告诉她,这几年她收的所有东西还有办的事情,爷手里都留着底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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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着眼,司马清半躺在贵妃椅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小音坐在她后面,十指都沉进她头发里面。
小音自幼被从生母身边带走,经由刘宗亮的大面子,蒙袁亮品评收入门下,得其倾囊相授。她一身本事都是这桃园传人教出,只“水月洞天”之术,是刘宗亮代刘家列祖亲授。
“水月洞天”,乃是刘家祖传神技,号称“随风潜入梦,化物细无声”,能够操弄梦境,乱人心志。刘家初代帝姓家主争夺天下的过程中,更曾以此神技,令十万敌军共梦还乡,士气尽溃,而至以弱破强,成就帝业。小音力量低微,自不能至如此境界,但比之修炼无成的刘宗亮,以及之前十余代皆难得寸进的刘家历代,却已好出太多,
水月洞天因梦而幻,自成万千世界,可说是神乎其技,但也有所欠缺:虽能够左右他人梦境,却不能窥探他人心意,唯施术者若操作足够纯熟,便能够通过一系列琐碎的梦境片断,刺激受梦者的反应,汲取所求的信息,但,这极耗心力不说,更会对受术者造成颇大危险,若施术者在尺寸拿捏上有所闪失,受术者的有关记忆甚至有可能受到永久破坏,为此,小音也是在犹豫很久之后,才提出这个要求。
不过,司马清对小音倒是极有信心,决断也是极快。短暂的惊讶之后,她便吩咐人布置静室,作好准备。
“总之,目前的混乱已逼得我们要开始贴本钱了,生意人和气生财,求钱不求气,所以……别人打我们骂我们欺负我们看不起我们都没关系,可现在动到我们的钱,这就是动到底线了。”
半闭着眼,小音将自己的思维和司马清慢慢同步,相互融合。在水月洞天来说,这倒不是一种必须,甚至会给施术者带来危险,但对司马清,这却是一种保护措施,至少,当施术出现错失时,小音可以为她分担一部分伤害。
(首先,是重现那天的事情……)
十指轻轻蠕动,在司马清脑中重建出那天对方前来拜访的情景,不过,只到对方进门坐下,因为司马清在过度刺激之下,根本就忘了后面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在开始的时候,只是和拉家常一样,干娘会答应见他,也只是因为对方据称是来自曲邹丘府……从开始到离开,至多有一炷半香的时间,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按照司马清的叙述,小音缓慢重建着每个细节,在司马清,她此刻便等若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重历那天的一切,并依自己的本能,作出种种反应。而,透过经已相连在一起的思维,小音便可捕获更多的信息,一些司马清虽然记着,却并不知道自己记着,一些无论她怎样努力想要告诉小音,也难以全部正确记起的东西。
而,得知多些的细节,小音便可作出多些的试验,并结合上司马清的反应,对自己所作的试验调整取流下,通过这样的不断反复,而设法把那些已陷入沉睡的记忆提取出来。
(师傅曾经说过,论到操作幻觉,水月洞天堪列世上前三,而论到对人心的研究操纵,桃园更还在鬼谷之上,堪与我们二水分流的,亦只得儒家而已……兼得两家之学的我,难道还没法重现那天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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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介由坐在草芦门前的大石头上,神色凝重,还有一点不高兴的样子。
“只有你一个人在?”
突如其来的说话声,令介由一怔,正要起身,却被人轻轻的压住了肩头。
“公治啊。”
很随意的态度,如同串门啦家常一样,子贡打一打石头上的灰,在介由旁边坐下来,眯着眼,向路上看。
“不死者被宰予带出去了?”
“……是他自己要去的,宰予只是陪着。”
问清楚云冲波的目标仍是查探三江堰的细节,子贡微微点头,叹道:“本色不改,心在桑梓,很好,真是一个很好的年轻人。”
“很好……所以你怕了,所以你不敢再给他机会,是么?”
口气很从容,但并不客气,子贡倒也不以为忤,只点着头,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是能明白我的。”
“不,我也不明白。”
摇摇头,介由向后靠在树上,有些出神。
“亚圣的浩然正气,孙卿的刻骨冷峻,我都不明白,我所理解的夫子,只是那个会在春天带着学生去沐浴春风的老师。”
“……你说谎。”
沉默一时,子贡突然丢出了这样冷冰冰的三个字。令介由一愣,坐直了身子,半转过身,正好对上子贡那深不可测的双眼。
“我……”
“你的确不理解亚圣,你也的确不理解孙卿……但,你却更不理解上已春风,那是只有颜回才曾经达到过的地方,你若可以理解,你就不会只是公治长。”
“……你?”
瞳孔微微收缩,介由想要起身,却被子贡轻轻压住肩头,动了一动,又慢慢坐下。
“不用急,公治,我今天来,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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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清依旧静静睡着,神色安祥。只头上已不再被小音的十指按住。
大汗淋漓,发际已然湿透,小音的神色很是沮丧,已作出极大努力,却完全没有收获,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除了听到“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的回音在不断重复,就其它什么记忆也没法提取得到。
(我几乎尝试了所有可能的刺激,但都没法让干娘作出回应,也就是说,我所猜测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反省自己的判断,小音开始认真考虑,对方所使用的会否是某种役心之术,但思索再三,她还是否决掉自己的推测:在刚才,她已将司马清的思维作了无所遗漏的抽描,对方或者可以封锁住一些东西让自己不能得到,却绝不可能让自己连这些封锁也发现不了。
(不过,说起来,不死者的事,也很奇怪,上两次施用水月洞天的失败,明显是有远远强过我的术者在保护不死者,但,却一直都找不到那人的所在,甚至,连反攻……不,连对不死者的提醒也没有出现……太奇怪了,早知道这样,前次真不该那么快和花骗子拆桥的……)
在当前而言,这倒并非急务,反正经已把种子植下,小音相信自然有抽枝发叶的一天,所以,只分心片刻,她已经回到眼前的问题。
(可恨,他对那个假道学下得手又太狠,根本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
对司马清显然有手下留情,使其很快就能回复,肖观就惨得多,根本已成了一个废人,尽管小音毫不留情的在其脑内大加攻伐,也只能搜索到一些全无意义的碎片。
(但是,不管怎样,我也必须多知道一些东西……)
起初曾有意借助对方破坏云冲波对太平道的信仰,但随着事态的发展,小音却感到压力越来越大,尤其当对方已把事作大到以整座锦官的经济为祭时,她就算还可以默许事态发展,也必须要把对方的底牌多了解一些。
(古名“子贡”……子贡的能力,不就是无与伦比的游说吗?就算再和儒门无远弗届的影响力及组织机构结合起来,也只能增强他掌握情报和散布大规模谣言的能力,象这样随心所欲的破坏人心,又是什么门道?)
依稀觉得,袁亮曾经提得过一些与之相关的事情,但再三努力,小音也想不起来更多的东西,到最后,她索性不再分心。
(管你什么门道,也总是出身儒门,我把十三经全部背一遍,就不信找不到线索!)
重将十指按回司马清头上,小音闭上眼,慢慢将自己沉浸入幻境当中,但,没有多久,司马清突然发出猛烈的震动,一下子从椅上翻倒下来,小音不料有些,也被带着摔倒地上。
不谙武功,倒下时只来得及用手保护一下头部,小音被摔得很痛,却根本没有站起,就索性躺在了地上。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这算什么意思?”
用最笨的办法,小音一句句的将十三经建现在司马清脑中,这果然换来了她所想要的反应,更强烈无比到让她吃惊。
(所以谓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作见孺子将入於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非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誉於乡党朋友也,非恶其声而然也。由是观之,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
默默背诵着后面的语句,小音一时间并不明白这为何会换来强烈反应,忽地,一段已几乎被她完全遗忘的记忆浮起,令她猛得张大了嘴,脸上也出现了恐惧的神情。
“丫头,你怎么了?”
摔倒下来,自然也就醒来,司马清功力不俗,当然摔不着她,只刚刚醒来,腿脚还有点发软,却看见小音的狼狈样子,不觉大惊,赶快抢过来把她扶起。
“不……干娘,我没事,没事……”
深深呼吸,小音放慢掉自己的语速,道:“干娘,我明白了……子贡的可怕之处,子贡的力量所在,我终于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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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对付我……会有用吗?”
骤惊旋复,介由的神色又变得平淡,甚至,还有一点点冷笑。
“破心之术,对外人来说,确乎是鬼神一样的魔技,但对我……会有用吗?”
“……唔,的确。”
居然附和着介由的说话,子贡慢慢点着头,道:“你是‘知道’的,知道我的手法,知道的秘密,对你这样的人,想要成功破坏,就加倍的难。”
倒没想到子贡会随着自己说话,介由方一怔,已听子贡慢慢道:“公治啊,我今天来,当然是为了对付你,不过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把你伤得太重,以宰予之力,很容易就可以把你回复。”
“你……”
觉得对方两句话间似乎完全没有关联,更似乎还有些自相矛盾,偏又只是陈述,并无相询,公治长正盘算如何接话时,却听子贡又道:“公治啊,你认识宰予,快三十年了吧?”
这原是极简单一句问话,公治长却沉吟着没有回答。
正如子贡自己所说,子贡的手法,子贡的秘密,子贡为何能够和到底如何来撕碎人心,当今天下,很少有人会比他更加清楚,因此,他就更加谨慎,不会随意回答对方的每一个问题。
“……唔,仔细算来,是二十九年八个月又……又……又……”
“又”了许久,子贡到底又不出个数字来,终于还是苦笑着道:“真不成啦……又十天,还是又十一天?”
冷冷注视着他,介由淡淡道:“谁知道,我也记不得了。”
被噎了一下,子贡干笑几声,慢慢坐直身子,眼光渐转冷冽。
“很好……看来,宰予真得教了你很多东西。”
今次,是连冷淡的回答也都没有,介由只是看着子贡,目光平静,当中竟然没有任何感情。
“哦,‘呆若木鸡’吗……这并非‘公治长’所该、和所能学会的东西,这当然、也只会是宰予所教给你的……但,你的修为却又还不够,紧张的你,虽能无容,却不能无意,看来,这只是近来的急就章……很好,很好。”
“宰予,他果然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和我较量了吗?”
“……不,子贡,我想,你是误会了。”
甫一开口,介由忽觉身上一寒,见子贡的双目竟更显深邃,如同两涡潜伏龙蛇的深潭一样,将他的注意力吸噬。
“这是你的回答吗……那么,下一个问题,一个没有决心和我较量的人,又为什么会三次阻止我对不死者的出手,和事先把抵御我的办法教会给你?……公治,这问题,你能答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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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门,在夫子之后,又先后出了两个大人物,两个影响极钜的大人物。”
“是亚圣和孙卿么?”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