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闻霜努力控制着困意,踏上前往狗拜崖的路程时,敖开心正垂头丧气的在装困。
鬼骨香质朴沉静,马云禄张扬豪迈,正是春花秋月,各擅胜场,与这样两位女子同行,原是一等一快活的事情,唯敖开心此时,却半点开心的意思也都欠奉。
“敖将军,您真是仪表堂堂啊。”
“……客气,客气。”
“敖将军,您将来必定是朝廷栋梁,前途无量啊。”
“……不敢,不敢。”
“敖将军,我这丫头,还没许配人啊!”
(关我屁事!)
很想把这四个字喷出口来,敖开心却做不到,只能勉强维持住脸上的肌肉继续摆出一个笑容,肚里面却早已把鬼踏江大骂了三百零三遍。
……没错,正骑着马走在敖开心身侧,如同一个邻家叔伯般,笑面如花,变着法和他攀谈,并且每隔三句话就会把自己女儿推销一遍的,正是如今百纳风云的中心人物,手执一柄破天锤,十余年来内制百纳宗族,外和九道军马的鬼纳一族之长,鬼踏江!
扫一眼鬼骨香,发现她正和马云禄嘀嘀咕咕说体已话说得兴高采烈,浑未将鬼踏江种种怪话装向耳中,敖开心不觉大为叹服,心道:“果然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单这份子定力,便了不起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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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早上,正要出发的鬼骨香一行人,见到了意料之外的惊喜:此刻本该在百多里外的狗拜崖前等待迎接各方贵宾的鬼踏江,竟如从天降,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贵宾?有什么能比我们敖将军更贵的宾?”
边哈哈笑着,边重重拍着敖开心的肩膀,鬼踏江这样回避掉了敖开心客客气气的试探,却化解不了他肚里的疑云。
(这家伙,鬼得很啊……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打量自己,也不觉得够份量让鬼踏江放下一切这样跑来,而看看那个似乎是把“胸无城府”四个字写在脸上的马云禄……好吧,这个笑话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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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转眼已是第二天黄昏,因为急着赶路的缘故,一行人逢村不入,遇店不歇,只在马背上简单用些食物,虽然份量尚算充足,但对敖开心这样的老饕来说,却当真是难以忍受。但连马云禄都吃得目开眼笑,他又能说些什么?再加上鬼踏江一直在边上嗡嗡不停,他坐在马背上,只觉周身八万四千毛窍没有一个舒服,扭来拧去,只是别扭,到最后,连大条如马云禄都诧异的看过来,道:“咋子哩?生疮啦?”
敖开心正不如如何回答时,鬼踏江却皱起了眉,忽地自马背上立起,挡眉远眺,一时坐下,叹道:“越是想快,越是有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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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沿着彩虹向上走,见当公挖塘,见熊公开田,挖井来灌田,清水往上冒,妈妈哟,买水喝再走。”
“妈妈沿着鬼梁向上走,鬼梁是冷坡,雪埋半截腿,寒风利如刀,要把头吹落,妈妈哟,莫走暗角落。”
“……”
枫木制成的长桌,放在堂屋中央,桌上置放着一坛土洒,几色菜肴,一整只烧熟的鸡,桌下放着一竹箩谷粒,上面还蒙了两张新白布带,旁边是一个浅盆,装了一点水,盆口盖着一张方巾。
桌子的左侧,是神色黯然的子女,右侧则是亲属们的位置,大概是因为看在鬼踏江的面子上,敖开心一行竟然也被安排在这里,按照他从那点支离破碎的情报中看来的信息,这好象已几乎是纳人对外人的最高礼仪之一了。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他不是要赶路的吗?!)
……站在堂屋当中,长桌前方,神色严肃庄重,正在拍着手,唱着这只有在送死者离去时才被允许歌唱的《焚巾曲》的,赫然正是为了节省一点时间,每天都从凌晨赶路赶到深夜的鬼踏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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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本拟从这寨子边穿过的一行,注意到了寨子中的纷乱,注意到了比正常情况下明显偏多的人群,当打听得知是寨中的一位头人的母亲去世之后,鬼踏江犹豫片刻,却表示说今夜不再赶路。
“老吾老、幼吾幼……这样的道理,我们纳人只是没有总结出来而已,但心同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