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第一缕柔和温暖的日光均匀的洒向大地,远方突然传来了阵阵低沉的号角。大地轻轻的震颤着,无数蹄音步声汇聚成回响不绝的闷雷之声,地平线上,轻扬的尘头之中,一排排步骑战士现出身来,踏着整齐规律的步伐,缓缓开来。从其一望无际的规模来看,其数量至少也达到四五万之众。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与这支大军相对的另一方向,金鼓之声大作,亦有一支庞大的军队迎面开来。但见兵甲耀日、长戈如林,无数面各色旗帜迎风招展,其声势比之对方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号角再起,两军突然均放缓了速度,各有一名骑兵驶出本阵,直向敌方冲去。
两名敌对骑兵瞬间两马交会,然而他们却根本没有交手的意思,只是相互略一点头,便同时拉弓引弦,向着前方一箭仰射而去。
两支长箭反向射出,各自划出优美的弧线,“哧”的一声斜插入土,恰恰落在两支大军最前排将士的前方五步之内。
两支大军同时止步,一时之间,只闻旗声猎猎,战马轻嘶,十余万战士竟是鸦雀无声。
西方大军中,十余名战将从战士们闪身让出的通道中疾驰出阵,于阵前默不作声的勒马收缰。
一身金盔金甲的董卓策马紧随而至,他在众多战将的拱卫下再次趋前几步,挥了挥手。一名旗令官驰上前来,向着东面大军打出一连串旗语。
很快,东方大军中分波劈浪般让开一条道来,数十名将领纵马而出,当先一人正是东方联军盟主、自领冀州刺史的袁绍袁本初。
双方将领放缓马速,向着对方迎上前去。
董卓面上看似从容不迫,然而盯向对面渐渐接近的袁绍,一双铜铃般的双目中却是隐隐寒光闪烁。
短短数日之中,洛阳城中谣言四起,尽在议论当今天子的身世之谜,其矛头竟是直指董卓和当年王美人是否存在不为人知的私情…….很快,这谣言竟然扩散到了军中,连一些将领偶尔瞧向董卓的目光中,都带了一些诡异复杂之色。
董卓不知联军派出的细作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但是他很清楚一点……自己目前面对的那两个最强大的敌人中,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只有袁绍!董卓太了解袁绍了,十余年的地下生活中,袁绍亲自发布的类似命令,也不知有多少,这正是他阴狠毒辣的一贯风格。
至于南鹰?董卓想都没想就否定了他的可能……这小子杀人一流,玩弄诡计也是一把好手,可是他绝对做不出这么阴损的事情来!尤其是编织先帝的丑闻,众所周知,南鹰与先帝情如兄弟,他怎么可能使出如此有损先帝声誉的卑鄙手段?
真是无耻!是看出了自己将要祭出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杀器了吗?董卓瞧向袁绍的目光中直欲喷出火来,嘴边却是冷笑不绝……谣言终归是谣言,天子也依然是天子,任你蜚短流长、舌灿莲花,也休想在三五日之内生生将一位天子给拉下宝座!且看你袁本初今日如何应对?一个处置不妥,这叛臣逆贼之名便要扣实在你袁绍的头上!
袁绍迎着董卓仿似吃人般的目光,竟绽出一丝微笑,有如老友重逢、故人相会的欣喜,从容之中却透出说不尽的胸有成竹。
两批人马渐渐接近,终于各自勒马收缰。
董卓正欲开口,突然间吕布从身后轻轻一触他的胳膊,低声道:“没有南鹰和孙坚!”
什么?董卓目光一凝,阴鸷的眼神在对方人丛中一转,将袁术、曹操、张邈等熟人收入眼中,却果然没有发现南鹰和孙坚的影子。
他心中正自惊疑不定之间,却听对面袁绍已经开口了:“仲颖兄,一别经月……分手之时,你我仍是同心辅汉的同僚,却不料再见之时却已是不相为谋!”
“你?”董卓勉强收回心神,瞪着袁绍厉声道:“袁本初,你袁家世受天恩,更以四世三公的美名成为忠君爱国之天下典范!而你当日于天子登基之时,悍然挂节而去,如今更鼓动各地官员大兴乱兵的围困帝都…….你简直就是不忠不孝、猪狗不如!”
他抬起手来,缓缓指过面前东方群雄,傲然道:“念在你我昔日情份上,本官好言相劝……立即解散乱军,向天子当面谢罪,否则一旦大动干戈,不仅尔等身败名裂、死无全尸,更会留下无尽骂名供后人唾弃!”
“咦?仲颖兄真是好大口气!”袁绍眨了眨眼睛:“听你的口气,竟似乎完全可以代表天子?这不禁令本人想到了一个近日来流传甚广的说法……不知你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在此与我们对话?”
董卓听得他说到“流传甚广的说法”时,一脸的讽刺之色,险些气炸了心肺,然而面上却浑若不觉的傲然道:“好教各位得知,蒙天子恩典,本官已于前日被授上公之一的太师之职,享权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他眼珠一转,微笑道:“对啦!令叔袁隗袁老大人因为忠于天子,亦被授予上公之一的太傅之职。这可是你们袁家百余年来前所未有的尊荣!你们叔侄二人,一人兴兵作乱,成为天下贼首,另一人却辛勤王事,得享殊荣……”
董卓说着,不由仰天一阵狂笑:“这倒也真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