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真人顿了顿,听不出息怒,随后接着说道:“不过虽然资质平平,但浇水养花这样的事情做的不错。”
做的不错。
不管是浇水,还是养花,能从道宗掌门的口中得到不错两个字,那想来是非常的不错。
这样一来,无论算作什么身份,便已经算是得到了他的认可。
“当年我自知寿元将近,所以远去海外玄宝阁请某人算了一卦,寻求道宗日后之事。”道衍真人望着湖面,突然开口说道。
沈玉微微挑眉,知道这是在说什么事情。
道衍真人平静说道:“那人叫做羲言真,精通阴阳八卦卜算之术,曾经欠我一分恩情,所以替我算了一卦,告诉我道宗某一年弟子当中会出现一位极强的弟子,与道宗极有渊源,便是我死后道宗安稳之希望。”
沈玉问道:“某一年?”
“乾元九年,就是你来的那一年。”
道衍真人深深看了沈玉一眼,接着说道:“后来我要闭关准备与宋怒的那一战,便让道凡师弟代我收徒,如今看来羲言真没有骗我,以你的能力和心境确实有这个资格。”
沈玉没有说些什么,只是心中掀起了一丝惊涛,随后同时将玄宝阁以及羲言真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
如果他记得没错,曦瑶便是玄宝阁阁主的女儿。
更重要的是道宗开派祖师张虚静是自己的亲传弟子,这就是他跟道宗的唯一渊源。
而这件事情现在的灵荒没有一个人能够知晓。
如果那位叫做羲言真的男子能算出这件事,并且得知自己乾元九年来到道宗,说不定便知道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古怪事情。
“看来以后还是要去一趟。”
沈玉将这个念头定了下来,随后收回思绪问道:“竟然需要你专门去海外问卦,道宗又有什么事情需要你值得这么在意?”
“我接任道宗以来经常闭关,除了必要的大典,四殿向来各行各事,几位师弟师妹生性又高傲,索性便由他们,日子久了,就连我都不知道现在道宗到底发展道了什么地步。”
道衍真人喝了口茶,淡淡说道:“而近些年,道宗中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暗中积蓄,我可以看到那股力量,却无法得知究竟来自何处,这便是很恐怖的事情。”
沈玉听见这话没有说话。
若是道衍真人活着,那么这些便算不了什么。
然而当他死去的那一天,这些问题就会陆陆续续浮现到水面,而到时候谁也不确定那股力量会不会颠覆整个道宗。
就像当年初入分宝崖遭遇暗杀的那次一般,那股无形的力量一直都在暗中涌动。
想到这里,沈玉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偌大一个道宗,没想到就已经到达了连道衍真人都有些担忧的地步,那便已经算是危机四伏。
“千川之地三番两次如此,就一直放着?”
“千川之地与我道宗乃是死仇,算计我道宗多次,不死不休,不过应该蹦跶不了多久了,不足为患。”
“我能做些什么。”
“好好活着。”
“哦。”
简单闲聊了几句。
空气中就恢复了沉默。
当该聊的事情聊完之后,两人似乎便真的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总不能像是寻常的师徒一般闲聊,无论像不像,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好生休息,明日回道宗。”
道衍真人说了一句整个身体便从湖畔消失,只留下一阵微风盘旋在地面。
等到道人离开,沈玉便一个人缓缓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何时,一个黑影幻化的苍白男孩便出现在了凉亭的石凳上,像是一个阴间小鬼,望着桌子上的水果,眼神中有些光亮。
沈玉将果盘推到了男孩身边,微笑道:“你救了我一命。”
后者咧开嘴流露出灿烂的笑容和层次不齐的尖锐牙齿,拿起一颗水果就大嘴一张便丢了进去,随后眼神更是大亮,流露出一抹极为幸福的情绪。
沈玉望着他的笑容,平静说道:“天生万物自有其存在的价值,既然未作恶便没有藏的道理,以后无论见到谁都不用这样,也不必害怕,就以木槐之名,以及这副身躯行走世间。”
男童挠了挠头,却没有说话。
“第二件事。”
沈玉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无论遇见何事都不能睁眼,不然我会再杀你一次。”
语气很平静,没有威胁,没有寒意,只是格外的认真。
木槐懵懵懂懂,按照人族岁数,它现在仅仅只是婴儿时期,并不懂这些意思。
只是看着沈玉那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它的脸色也变得坚毅起来,认真点了点头。
随后,它突然有些泄气,双肩怂着,颇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怎么?”沈玉问道。
木槐站起身小跑到湖畔,随后右手气呼呼的指着湖面某处。
沈玉走过去,视线微微下移,便看见了木槐倒映在水面的青色枯瘦脸庞。
片刻后,沈玉微微皱眉,一丝古怪神色从眼神中浮现。
难道木槐一开始一只不愿以身示人,并不是因为畏惧或者其他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面貌问题?
“梦魇也分公母?”沈玉小声问道。
“我......很......丑....会吓到.....吓到别人。”
木槐半蹲在地面,抱着膝盖,只是眼神中有着孩童般一眼便可看穿的哀伤。
年少不知愁滋味,在旁人看来米粒一般大小的事情,都有可能是一座大山压在他们的心头。
并且在当时,这座大山就是真的无法越过。
下一刻。
一双大手重重按在了它的头顶。
木槐弱弱的抬起头,就看见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那人微笑道:“放心,你很好看。”
木槐先是一愣,随后看着沈玉的面容,那双其实真的并不太好看的眼睛眯成了月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