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像开始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和李伯在一起的时候,我俩都像是默契一般,不会提起江怀,也不会提起罗涛,日复一日这样的日子我们总算是熬了过去,我的剑术逐渐有了一些进步,我的轻功如今至少可以上房修个房顶,到底也能帮上些忙,而有一件事江怀和罗涛他们说的确实不错,我的马术只要肯认真学,真的能学的很好,到底是骨子里还是留着的是蛮族人的血啊。
我额角上的伤口非常不幸,到底还是留疤了,只不过非常的浅,用上少许胭脂水粉,基本就看不到。李曜时不时会给我送来几本他批注的书,我也不辜负他的心意,每一本都认认真真的看完,听他说他准备参加科举,虽然我同他说无需浪费时间在给我批注书上,可他仍然坚持,我除了感激,没有别的能报答他了。
每个月宫里的太医都会例行来替江怀诊治,但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们在不断期待中又不断失望,最后还要翘首以盼等着下一个月,等着会不会有什么好消息。就这样过了差不多一年,到了我及笄的年岁了,不过那一日,其实和往常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李伯记着,然后李伯给我做了一大桌子菜,就这样草草过去了,我也总不能期待,李伯这位老人家能给我变出花来吧。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曜居然也记着,还给我带来了礼物,起初我以为他又是给我两卷书卷作为及笄礼物,调侃他的话都准备好了,可他磨磨蹭蹭,最后这个书呆子居然从袖子掏出给我送了个镯子,“喜欢吗?”,他问我的时候,还不敢看我。收到他的礼物,我才终于有些意识到,我真的已经长大了,又不禁猜想,若是江怀醒着,会给我准备什么礼物,若是苏颜年还清醒着,会不会给我裁一身新的衣裳,然后给我编好头发,化好妆,带着我漂漂亮亮的走出房门。
但没有,直到夜深,苏颜年都没有出现,更不要提江怀了,虽然这些都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还是止不住的失落。我从衣橱中取了一套粉色的衣裙换上,然后好好的打扮了一下自己,又在妆匣的最底下,将那朵簪花别在了头上,然后等到苏颜年离开了江怀的房间回房后,我才走了进去,我坐到他床边了,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小声说道,“江怀,我及笄了,过来给你看看”。
“这簪花是你以前送我的,你还记得吗?”,可无论我说什么,床上的人依旧没有给我任何答复。我多希望他此刻会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同我说,我当然记得。
“这么久了,你当然不记得了吧……”。
“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肯起来啊……”。
及笄后,我每一日都在为远行做准备,我计划再过两个月,就离开江府,先南下去寻,看看是否有解蛊毒的相关线索。
但这府里让我放心不下的人和事,实在还有太多了。
“小小姐,小小姐?”,半睡半醒之际,我听到李伯在门外喊我,我将衣裳穿好推开门,今夜外面下着大雨,我本来就睡不安稳,所以李伯一喊我我基本就醒了,我看着李伯一脸神色凝重,这一年我也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表情了。心中明白究竟出什么事了,我跟他点点头示意我来解决。
“李伯,你先回去睡吧,我来处理就好了”。
“可……”,李伯有些犹豫。
“没事的,人多反而更麻烦”。
“那……小小姐一切小心”,李伯回头看了我一眼,但到底还是回房了。
我轻车熟路的走到了江怀的房间,还没走近便听到哭喊声和东西被砸的声音,我偷偷推开门往里看,看到又是遍地的狼藉,我没有走进去,而是找了个角落坐着,听着屋内的动静。这一年来苏颜年这样的次数已经不少了,有时是在白天,有时是在深更半夜,一般都是在给江怀尝试新方子无果的时候,再次濒临崩溃,我们无法劝阻无法安慰,唯一能做之事,只是在苏颜年砸完所有东西之后,给她换上新的,给她打扫整理下房间,不至于伤了她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可以,不应该,不应该,我是个大夫啊”。
“不可能的,我不信只有蛊母能解毒,不可能”。
“江郎,你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救你,你要怎么样才可以醒来”。
“我求求你,求求你,求你醒来吧,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我好害怕……”,苏颜年带着恳求的哭声传到我耳边,我只觉得心痛到难以呼吸,眼圈一下子红了,我起身跑出了江府,在黑夜中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跑着,眼泪遍布了我的脸,可我没有擦,这样的黑夜很好,这样的雨天也很好,没有人能瞧得见我,没有人知道那是眼泪还是雨水,我不用再是那个都护大将军府邸的人,不用再维持天天高高兴兴的样子了。
我跑到了上元节和他们三人一同去的那棵树,上面仍然挂满着红色的缎带,那些缎带带着无数人的祈愿和祝福,我一时之间站立不住,整个人摔倒在树下,衣裳沾满了泥巴,我冷得刺骨。我抬头看着那树上随着风雨四处飘着的缎带,在暴雨中被打的七扭八歪,就像人世间无数个祈愿的人,亦或者是他们所求之事在风雨中飘零的样子,好像随时随地就要消散的模样,我手扶着树撕心裂肺地问道,“是不是因为当年我不够诚心,你听不见我的愿望”。
我跪在了树下,重重的朝着树磕了几个头,“那我如今,跪在这里,我求你,我求求你”。
“求你让大哥回来吧,求你让江怀醒来吧,求你让苏姐姐恢复原样吧”。
“我不贪心了,我不要我们四个人都平平安安了,我只要让他们三个都好好的就好了”。
“老天爷,我求你了,醒过来吧,让江怀醒过来吧”。
那无尽的风声,像是老天爷给我的回复,好像在一遍遍的告诉我,我的痴心妄想。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府里的,只是记得再次醒来的时候,李伯眼睛通红的站在我床前,他告诉我我整整烧了三天了,应着府里如今的缘故,李伯根本不敢请大夫来看,生怕让人发现江府里面的状况,是见我越烧越厉害,李伯特意去求了王总管,等了两天才等来了一个太医给我看,太医给我开了药,喝了药之后我才勉强退了烧,他说王总管还问他,
“苏姑娘不是大夫吗?为何还需要请大夫”,李伯复述王总管的话时候,显得何其凄凉。
“李伯,你把我背回来的?”,我有些头疼,但仍然还是听话喝着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