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冯倩倩,其实她并不是什么凶恶之人。她自小没了母亲,只与父亲相依为命。
冯征因舍不得冯倩倩受委屈,妻子过逝后,就不曾再娶。
家里没了当家的主母,任凭冯征又当爹又当妈,很多事只能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上了。
六七岁的时候,她就在家训斥奴仆、整理家务。那些老妈子本以为一个小姑娘必然好糊弄。可她硬是把家里的事料理的服服帖帖。
十二岁那年,冯征荣升礼部尚书,她冯倩倩即成了尚书府的大小姐,也成了尚书府实际上的当家主母。
她太明白,对着恶人,太过良善,只会任人欺凌。
柳谦得了耳坠,就跟着冯倩倩的马车一同回尚书府了。
路上,冯倩倩忍不住问柳谦:“柳公子,刚刚,是不是吓到了?”她心中紧张,刚才她一时性急,就想帮柳谦的忙,没顾别的。
柳谦微微一笑,“冯小姐独自支撑尚书府,甚是不易。是在下办事不够利落。”他本以为经商之人多少总是讲讲道理的,没想到竟能如此耍赖。
冯倩倩听柳谦竟能理解自己,心下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问:“这耳坠子,很重要吗?”
柳谦犹豫了一下,却仍说道:“这是……拙荆遗物……”
冯倩倩慌忙道歉,怕柳谦忆起伤心往事。她心里自然也有些酸涩,她知道柳谦不会那么快忘记亡妻的。
柳谦叹了口气,他并不责怪冯倩倩,他责怪的人是他自己。那样的一个人,他有什么资格称她为拙荆……
两人一路不再说话,回到府中。
晚上,冯倩倩偷偷的来找柳念雪。
其实,她本来不想来,她怕会勾起柳念雪的伤心事。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她就问一点点。
她拉着柳念雪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问道:“念雪,倩姨问你件事……你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她边问,边打量着柳念雪的神色,见她还算平静,才敢继续说下去的。
“我娘啊……”柳念雪被这么一问,竟想起了那天夜里,自己在裴峰身边,看到的那轮明月,“我娘,是个如同月亮一般的人。”
冯倩倩有些疑惑,柳念雪继续说道:“平日里,我娘不爱多话。我常见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穿着白衣,簪着白玉,坐在小雪纷纷的雪地里弹琵琶。有时候,我会想,或许娘亲就是月上的嫦娥吧……”
柳念雪所说的,自然不是柳谦的亡妻,而是雪国的先皇后,柳茹梅。
原来,他的亡妻,是这样一个娴静的女子,和自己截然不同。冯倩倩忍不住有了一些忧伤。
“她和你爹感情好吗?”冯倩倩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可柳念雪陷在了回忆里,竟没有听出来。
“父亲,就坐在娘亲身边抚琴。琴声低沉,琵琶灵动。他们总是一边弹着,一边看着彼此……”说道此处,柳念雪没有意识到,眼泪悄悄的滑落了脸颊。
冯倩倩一看就慌了,忙将柳念雪搂紧怀里,“好了好了,我们不想了不想了,念雪别哭了。”
她安慰着念雪,忍不住自己也哭了起来。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可父亲的书房里有一张画像。
她常常偷偷的去看,她想,自己的母亲一定也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了。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许久,彼此安慰。
第二日,冯征见女儿肿了眼眶,心下有些不忍。
其实,侄女莫若父,冯倩倩的心意,早就被冯征看在眼里了。他也曾私下里和柳谦谈起此事。
柳谦一方面感激冯征的栽培,一方面也道出自己心中只有亡妻,此生不愿再娶的心思。
冯征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自己又何尝不是,可见女儿如此,又有些不忍心。
可毕竟,一边是自己的门生,已当成徒弟看待的柳谦;另一边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冯征也是左右为难,唯有两不相帮,让他们自由发展吧。
两年之后,柳谦在科举中一举夺魁。又过了三年,他已官拜御史中丞,有了自己的府邸。便带着柳念雪搬出了尚书府。
当然,逢年过节,有事没事,柳谦和柳念雪总是会去尚书府看望冯征父女。
至于冯倩倩么,原本在尚书府时,就已是对柳谦父女关怀备至。眼见自己的父亲并不反对,柳谦立府之后,就三天两头的往柳府上跑。借口柳念雪没有母亲关爱,自己要多去看看她,其实不过是想多见见柳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