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凤梧宫门口,柳念雪脑中不禁浮现出庙会当晚,那两个黑衣人的样子。
她垂了垂眼,赶去脑中的胡思乱想,示意小德子上前通报。
一路仍是畅通无阻,直到了偏殿门口。
芳兰见到柳念雪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她知道魏清姿已经下过旨,让柳念雪在宫中休息,却不知为何,竟还是见到了柳念雪。
她愣了半晌,待柳念雪走到面前时,方才想到福身行礼。
“奴婢,参见柳……贵妃。”她本顺口要说出昭仪两字,到底还是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柳念雪微微抬手,示意芳兰起身,“芳姑姑,娘娘可在习字?”
“贵妃娘娘稍候,容奴婢进去通传一声。”答非所问,芳兰转身进了偏殿。
柳念雪的手指略抠了抠手中的帕子,并未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望向庭中的景色。
这里是大齐后宫最尊贵的院子,自然也是四季有人打理的。
但不知为何,此刻看来,竟略有些衰败。
眼见已过了荷花盛开的季节,庭中竟然仍由几个大缸,摆着微有些丧气的荷花。
夏日里处处绿树成荫,庭中自然也是,只是只见绿树,不见花开,一眼望去,虽是碧波成荫,却难免无趣。
“主子以前来,不都是直接进去的吗?”小德子在柳念雪耳边轻声问询道。
那声音极小,除了柳念雪,没有人能听见。
但柳念雪没有回答,只是转头对着小德子皱起了眉头,似在怪他多嘴。
小德子见了,便低下头,不再说话,一心想着自己如今怎么也如此冒失。这种话,回玉宸宫说也就罢了,怎么能在凤梧宫中说出口。
良久,只觉得日头仿佛都高了一些,芳兰才从偏殿中出来,对着柳念雪福身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有请。”
柳念雪点了点头,吩咐小德子等在门外,便提起裙摆,入了偏殿。
偏殿中一如往昔,凉爽宜人,却略微有些昏暗。
不远处,纱帘遮着的,仍是提笔习字的魏清姿。
隔着纱帘,柳念雪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觉她提笔的手不似平日里的苍劲。
本能的,柳念雪觉得两人之间,不只是隔着一道纱帘。
“臣妾参见皇后。”柳念雪恭敬地福身,一如初见魏清姿时的恭敬有礼。
以前,她不是这么说的,她总是说“臣妾,昭仪柳氏,参见皇后。”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她刻意避开了“贵妃”两字。
魏清姿没有放下笔,只是抬起头,看着纱帘外的女子。
如今她已是贵妃,来拜见自己的时候,穿着却仍是十分简单。
藕荷色的襦裙,白玉簪子,妆容简单,却大方得体。
魏清姿是喜欢眼前这个女子的,她懂字,又不多话,平日里与她说话只要恰到好处,便能相谈甚欢。
不得不说,在遇到柳念雪之前,魏清姿觉得,所谓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不过是书中戏言。
可如今,魏清姿突然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心中的君子之交。
当年她允了裴峰,让柳念雪入宫,不过是为了太后总催促自己生孩子。
她对裴峰无意,自然更不可能怀上皇家子嗣,她不想生,自然只能找人来生。
既然裴峰喜欢柳念雪,她成全一下又有何妨。
可如今,仿佛一切都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柳念雪入宫尚不足两年,不仅有了子嗣,还从一个小小才人,步步高升,成了贵妃,仅在她之下。
若柳念雪腹中是个皇子,那……还会在她之下吗?
她本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可冯征与柳谦,已经在前朝对她的父亲动手了。
她难道能,不顾自己的父亲吗?
魏清姿望着柳念雪,只觉心中百转千回。
良久,柳念雪仍等不到魏清姿的叫起,只觉双腿微微有些酸软,额间似乎也沁出了汗来。
“起来吧。”不知道是不是魏清姿看到了眼前人的狼狈,她终于叫起了柳念雪。
柳念雪站起身,却不敢揉腿,咬着牙款步往前,入了帘内。
每走一步,都觉得腿上一软,过了许久,方才好转。
她仍像往常那样,走到桌旁,想去研墨。
刚一伸手,却听见魏清姿问道:“你的身子,可还好?”
“托娘娘的福,臣妾身子还好。”
“听说,你从宫外带回来一位太医,专司你一人。”魏清姿不咸不淡的问着,手上的动作却片刻不停。
柳念雪低着头,恭敬回答:“不过是此人擅寒症,又恰巧遇到了。”
“真巧啊……”魏清姿感叹道,却听不出是怀疑,还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