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停了下来,原本淅淅沥沥、烦躁不安的雨声,此刻都化为了平静。
本以为这场雨要下一天,可没想到,竟停地如此突然,如此悄无声息。
佛前的香就快要燃尽了,还剩下短短的一截,苦苦挣扎着。
“啪”地一声,香灰落入香炉。那声音本该轻不可闻,可如今雨停了,佛堂内又寂静无声,所以连这香灰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太后抬头看了柳念雪一眼,开口说道:“你向来不是扭捏之人。今日有事怎么了?”
柳念雪秀眉微蹙,又过了片刻方才说道:“臣妾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问……”
“哀家对昊儿如何,你应该明白。”
“母后,昊儿是您一手带大,将来无论如何,你都会护他周全,这点,臣妾不必问也知道。”
“那你又在担心什么?”太后侧过脸,眼中多了几分问询。
“臣妾不知道顾家下一步要如何下手,所以臣妾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可是,臣妾无法安心。”
柳念雪抬起头,看向太后的目光并无半点探究,全然是真挚。绕弯子套消息,她永远也及不上太后,倒不如至诚以对。
太后微微一笑,“丫头,你想从哀家这儿,知道顾家的动向?哀家以为,你是可以猜到的。”
柳念雪回以一笑,“母后,只要皇后一举得男,顾家要扶这位小皇子上位,那确实是没什么好疑问的。不过,这其中的偶然太多,顾家难道不是已经开始提早防范了吗?”
太后微微皱了皱眉,等着柳念雪继续往下说。
柳念雪将太后的表情看在眼里,继续说道:“母后,若臣妾在顾家。此刻便会先想,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个男孩?
不过,这孩子是不是的男孩并不要紧。只要顾家让他是个男孩,他就是个男孩。”
太后的眼眸微微眯起,眼中已有了几分凌厉。
“本来,以顾家的地位,是不用这么做的。不过,如今陛下被皇贵妃——也就是臣妾迷惑,连皇后的寝宫也不再去了。这孩子,可能就是顾家唯一的机会。
如果这孩子是个男孩,那就最好了。顾家只要顺理成章去扶持这个孩子成为太子即可。不过么,成为太子之路也是刀光剑影之路。”
太后的双眼微微垂了下来,柳念雪明白,这也是太后在担心的事。
“我朝立嫡立长,照理来说,嫡子的地位大于长子。不过历代又是有先例的,多位先帝曾经传位于长子,如果陛下传位给昊儿,也是无可厚非。
本来,若陛下并无十分偏颇,来日方长,有顾家做后盾,早晚总有办法让陛下厌弃长子。可惜,如今却没有这么简单了。陛下对昊儿简直是一边倒的趋势。
自知皇后有孕以来,陛下连看都没去看过一眼。当然了,顾家此刻可以自欺欺人,说陛下尚不知道,只以为皇后身体不适。
可张太医应该已经将消息带回去了。再者,就算皇后真是身体不适,要休息两个月的重病,陛下都不去看一眼。顾家此刻,恐怕已有了舍弃皇后之心。”
太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你对人的心思,拿捏地倒是挺准。”
柳念雪的脸上,微微的挂了一层浅笑,可那笑容却不达眼底,“母后,臣妾尚未说完。还请母后继续听下去。”
太后抬起眼,眼中多了几分兴致,似乎也想听听柳念雪接下来到底还有什么要说的。
“顾家若真舍了皇后,又能如何?他们已经派过两个人进宫了,一个清纯可人,一个妩媚动人,竟都没有用,陛下始终都沉迷于皇贵妃一人。
所以如今,顾家只有一个法子了……”
说道此处,柳念雪顿了顿,目露寒光抬眼望着太后,而太后也早已眯起了眼,她咬紧了牙关,就连脸颊上的肌肉都微微凸了起来,可见她咬牙的用力。
“母后,您说臣妾,猜想的是否有道理?”
太后抬起眼,冷眼望着柳念雪,一句话也不说。
柳念雪冷笑了一声,“母后以为我在挑拨?顾家当然不会告诉您,自己有这种想法。难道他们会蠢到要求母后,为了让孙子即位而杀了自己的儿子吗?”
柳念雪又冷笑了一声,“何况,昊儿也是您的孙儿。这些年来,谁不知道您对昊儿有多看重,他们会来和你说这些?”
太后转过头,不再看柳念雪,而是垂着眼细细思索着。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手掌暗暗地握成了拳。
柳念雪静坐在一旁,仔细观察着太后的表情。
她知道,太后认可了她的话。也或许,在她还没到的时候,太后已经想过了这个问题。如今,有人和自己想的一样,太后越发肯定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过了许久,仍等不到太后开口,柳念雪决定再加一剂药。
“母后,臣妾今日来说这些,是因为母后到底是顾家的人。臣妾要与顾家为敌,就算能够避免,多少也会伤及母后。
臣妾回宫之时,曾经答应过母后,若非必要,还是要对顾家手下留情的。可如今,刀架在脖子上了,臣妾不能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