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正殿,可谓是十分有趣,听说太师要求见太后,在场每一位的表情都不一样。
柳念雪看似面色如常,却注意着每一个人的眼神。
顾宏垂着眼,可他的嘴唇分明颤动了一下。顾江看来就不如顾宏沉得住气,他的眉头已经紧锁,焦急地望向自己的父亲,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顾嫣儿站在顾宏身后,分明注意到了顾江的忐忑,可她不明原因,只是觉得奇怪。
裴峰望着太后,似乎因太后眉眼间的落寂而担忧,“母后?”
他唤了一声,似乎是为了打消太后心中的顾虑,也好像是在征求太后的意见。
太后回过神,转而望见自己儿子眼中的担忧,不由得叹了口气。
“将太师请去偏殿,哀家这就过去。”
太后站起身,裴峰便立刻上前搀扶。
太后微笑着拍了拍裴峰的手背,“无妨,哀家去去就回来,皇儿无需担忧。凡是……皇儿务必等哀家回来再做定夺,可好?”
裴峰点了点头,太后放开了他的手,径直往殿外走去。
走到顾江身边的时候,只听顾江突然唤了一声,“容秀。”
太后脚下一顿,转头望向自己的兄长,又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可有话说?”
顾宏眉心一皱,却没有开口,只是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女儿,两相对峙良久才说道:“去吧……”
太后垂下眼,鼻翼微微颤动了一下,便不再理会自己的父兄,往门外走去。
“父亲,这……”顾江似乎想对顾宏说些什么。
却见顾宏只是一抬手,摇了摇头。
顾江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偏殿的门口,太后伸出手,却在将要触到殿门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她低下头,突然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突然不知那件她猜想了多年的事,到底还需不需要知道真相。
真相,有时候最不好听。
这么多年了,现在就算了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她苦笑了一下,缓缓地放下手,眼睁睁的看着眼前黄梨木雕砌的殿门,透着温暖的颜色。
可她心里只觉得一阵寒凉,丝毫感觉不到温暖。
她握了握拳,似乎想要转身离开,右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可就在此时,殿门突然被打开了。
太后的眼前,是太师一双诧异的眼。
因为许久没有等到太后顾容秀,太师魏忠义心中焦急,便起身开了门,想往外张望一番。
却不想,两人撞了个正着。
魏忠义慌忙退了一步,半俯着身子,“太后请。”
顾容秀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此刻她已无路可退,便只得上前一步,跨进了门槛。
魏忠义见她进来,便关上门。
那关门声似乎惊扰到了她,她转头望了一眼,明显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莫名其妙的加速。
伸手理了理鬓发,她径直走到一旁坐下,用平淡无波的声音问道:“不知太师要见哀家,所为何事。”
那声音有些清冷,不同于以往,更不同于很久以前。
魏忠义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可那失落的情绪,很快就被他平复了下去。
他走到顾容秀身边坐下,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我之间,一定要这样吗?”
顾容秀愣了一下,自从她入了王府,再没有听到过他这样的问询。
她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说这些。”
“我今日来见你,无非是想告诉你。”
“不要说了……”
顾容秀的阻止,让魏忠义突然顿住了。
是了,聪明如她,又怎会不知道,在这紧要关头,他要对她说的事是什么呢?
顾容秀的手,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有些话,你应该在三十年前说,而不是现在……”
“可真相……”
“真相,早就已经不重要了。”
魏忠义惊讶的转过头,却发现顾容秀没有望向自己。
她只是看着前方,眼中带着望不尽的忧伤。
她转过头,虽遮不住眼底的痛,面色却依然平静,“如今你来告诉我真相,无非是要我下定决心,在儿子和父亲之间,选择儿子罢了……你又何尝是真的为了我?”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多了一丝戏虐,一丝自嘲。
魏忠义低下头,他没有能力反驳,她说的没错,若不是因为他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此刻必然左右为难。
这件事,他恐怕就要一辈子烂在肚子里,永远也不会告诉她。
可他这么做,又何尝不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