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文帝三十年,新春刚过不久。
这一年不同以往,冬日的寒凉早已散去,春天仿佛来的特别早。
玉宸宫里的桃花,此时开得正盛,遥遥望去,一大片浅粉色的花丛中,隐隐传开些许笛声。
那笛声悠扬婉转,如同娓娓道来的情话,又好像只是一阵春风微拂耳畔。
柳念雪坐在秋千上,双足轻点,便引得那秋千徐徐而动。
白玉笛应着樱桃小口,让人的心神不由得随着她唇齿间的芬芳一起一伏。
裴峰刚一抬头,不由得心底一颤,随即才收回心神,握紧了手中的笔杆,再下笔时,便只觉福至心灵,微微勾了勾唇角。
他手下的画卷,正是佳人坐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上,低眉顾盼,等待自己的爱人。
不远处的桃花树下,剑影飞舞,裴昊正顺着母亲的笛声舞弄着手中的利剑。
但凡有了闲暇,他们常常这样,也有时候是裴峰抚琴,母子俩坐在一旁看书。
仿佛这一家子并不是大齐至尊人家,只是避世的富贵人家,闲散、安静。
一曲尚未终了,柳念雪却放下了手中的玉笛,遥遥对着裴峰一笑。
裴峰回以一笑,继续低头作画。
倒是裴昊问得笛声乍停,便还剑入鞘,走到母亲身边:“母后方才怎么了?吹错了好几个音。”
柳念雪脸颊一红,白了裴昊一眼,“还不是你父皇,作画就作画,老盯着我看什么……”
裴峰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笔,走到柳念雪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实在是佳人如画,让人移不开眼。不对!为夫实在画不出夫人的花容月貌,惭愧……惭愧……”
他边感慨,边摇头,无奈的样子,引得她掩嘴一笑,眉目生情。
裴昊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腻歪,虽然身上的鸡皮疙瘩正在抗议,可他已经能熟练地忽略这些疙瘩了。
“父皇,母后,儿子今日的社论还未做完,明日老师要看的,儿子先行告退了。”
“去吧。”
裴峰连看都没看儿子一眼,不过挥了挥手,一双眼牢牢地钉在柳念雪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上。
裴昊兀自告退,走了几步之后,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不得不说,他的父皇和母后,实在是一对璧人。
如今这两人,都是年将四旬的人了。可岁月,仿佛对他们格外偏爱。
柳念雪伸出手,不由得抚上裴峰的鬓角,“夫君,又多了几根白头发。”
几缕白发,不经意地夹杂在玉冠里,与他俊逸非凡的容颜,有些格格不入。
自从扳倒顾家,十年来,他事事亲力亲为,这样闲情逸致的午后,其实是十分难得的。
裴峰握住柳念雪的手,微微一笑,“夫人,还和以前一样。”
她低头一笑,“哪里还能一样,臣妾也老了。”
裴峰摇了摇头,轻轻勾起柳念雪的下巴,“夫人是大齐最美丽的皇后。”
她垂眉一笑,岁月果真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什么印记,不过是让她更加娴静淡雅了。
扳倒顾家的第二年,裴峰在柳谦和魏忠义等人的帮助下,很快肃清了前朝的势力。从此以后,大齐便终于是他裴峰乾坤独断。
而这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肃清了后宫。
将所有的妃嫔,全部遣回了家里,封柳念雪为皇后,从今以后独宠于后宫。
此事,反对之声,远大于赞同之声。
不过,魏忠义、赵云天、冯征和柳谦都站出来同意,就连皇亲之首的闲王与静王都并无异议。其他的声音,自然也就可有可无了。
没了后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裴峰所有的精力,便都可以放在前朝了。
十年间,大齐的繁华,如日中天。
裴昊在不远处看的腻歪,身子一颤,正想要离开,却突然间,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巨响,响彻天际。那声音沉闷,仿佛是来自地底,又好像是来自远方的彼岸。
裴昊吓了一跳,眼见不远处,自己的父母正皱眉望向天空,便也不禁望去。只见风云色变,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过瞬间就被灰暗笼罩了起来。天边透着诡异的红光,也不知是远处的山火,还是天边裂开了一道口子。
柳念雪刚想对裴峰说什么,却只觉脚下猛地一阵摇晃,若非裴峰敏捷,一把将柳念雪搂住,怕是她就要摔到在地了。
见周围花草摇曳,裴峰忙拉着柳念雪蹲下身子,又将她护在身下。
“昊儿!昊儿呢!昊儿在哪儿!”
慌乱之间,柳念雪满脑子都是十几年前的那场地震,那差点葬送在九龙池畔的小小身子。
“母后!昊儿在!”裴昊听见了母亲的呼唤,只是碍于地震实在猛烈,连脚跟都站不稳,更不要说冲到柳念雪身边了。
柳念雪这才微微有些放心,紧紧拉着裴峰的手臂,脑中一片空白。
索性他们三人此刻都在院中,周围不过是些景观树木,哪怕真有什么要砸下来,有裴峰在,终归不会伤到柳念雪。
地震仿佛持续了很久,周围络绎不绝地传来呼喊声。
这声音是柳念雪熟悉的,不过这地震虽然比十几年前还要猛烈,呼喊声却不如当年。
也不知过了多久,地震仿佛渐渐平息了下来,裴峰扶着柳念雪缓缓站起来。
裴昊也跑到两人身边,“父皇母后没事吧?可有伤到哪里?”
柳念雪摇了摇头,赶忙拉扯着裴峰打量了一番,“夫君可有伤到哪里?”
裴峰拉住柳念雪的手,“没事,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