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宫外，本是春光潋滟，大约是一朵乌云从远处飘了过来，以至原本明亮的天色，竟突然暗淡了下来。

玉宸宫里，柳念雪一手撑着头，注意力渐渐从窗外的昏沉移回了殿内，这天色本是宜人，如今看来却大是无趣了。她的目光，停在了冯倩倩的脸上。

冯倩倩的眉眼间，透着羞涩而又满足的笑容。柳念雪知道她必然是想到了往事，便也没有打扰。

她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拿起面前的茶盏，轻抿一口，茶香四溢，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思仿佛瞬间清明了起来。

冯倩倩追逐柳谦不易，不过到底还是修成了正果。大婚之前，柳念雪曾与柳谦细谈过一次，但见柳谦是真心相对，便也放下了心。

大婚之后，冯倩倩不顾高龄之险，为柳谦生了一对龙凤胎，算起来，如今也已经九岁了。

那时候，柳谦几乎独霸了萧远，恨不能让萧远日日住在柳府，为冯倩倩安胎。

冯倩倩当时已年近四旬，若非平日里身子骨强健，且萧远又在偶然间得到了一种秘药，是否能保得母子平安，还真是尚不可知。

那药……也不知萧远从何而来，如此珍贵，却又得的如此及时。柳念雪微微蹙眉，当年她曾问过萧远，可萧远却什么都不肯说，只让她别问了。

又过了一会儿，冯倩倩才回过神，见柳念雪望着自己不怀好意地一笑，不由脸红道：“你啊，见我发呆，也不知道叫一声。”

“倩姨面露红光，自然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我哪里敢打扰啊。”

“不和你贫了。”冯倩倩往窗外望了望，分明时间尚早，天色却已经暗了下来，只得无奈道：“想来和你说说话，倒在你这里发了半晌的呆。如今看这天色，倒像是要下雨了。”

“倩姨早些回去吧，这几日，前朝事多。家里的事，还要倩姨担待着。”

“家里都是小事，你那两个弟妹也都乖巧懂事。只是屹儿……”

“屹儿的事……”柳念雪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倩姨得空时，再带屹儿进宫来，我和他聊聊。”

“这些年，你都和他聊了多少次了，也不见有效。他赋闲在家，只要他欢喜，我与你二叔都不在意，只是他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去干什么，我心里总是担心。

他又是到了这样的岁数，每每与他说亲，他都不肯，总是打哈哈。我心里实在愧疚，家里就这么一个外甥，我都无法照料妥当。”

见冯倩倩越说越自责，柳念雪心中也有些愧疚了起来，可又无法将心里的担忧诉说给冯倩倩知道，只能劝慰道：“倩姨放心吧，那孩子是个有分寸的人。只是，我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不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冯倩倩叹了口气，“过些日子，等家里和你这儿都太平了，我再带他进宫来。”

柳念雪点了点头，嘱咐梅香把冯倩倩送了出去。

她叹了口气，不禁伸手抚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便开口道：“兰香，你吩咐人去宣政殿看看。”

兰香刚要回话，眼尾却瞟见门外不远处，小德子正慌忙往寝殿方向跑来，“小姐，不用去了，小德子回来了。”

柳念雪抬起头，恰见小德子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直喘了好几口气都顺不过来。

兰香见状，忙倒了杯茶，跑过去替小德子顺了顺气，“小德子，怎么样了？小姐可等得急死了。”

小德子顾不上喝茶，对柳念雪俯身道：“主子，宣政殿的大门此刻还关着呢。干爹出来告诉奴才，南郡八百里加急，银岭倒了，灾情严重。”

柳念雪眉心一皱，“可知道陛下怎么说？”

“陛下带着一干重臣正在商讨对策，干爹是出来倒茶，才借机与奴才说了两句，又急着回去伺候，奴才也不便多问。奴才想着主子着急，便先回来报了。奴才这就前去再探。”

小德子说罢，便要转身往门外跑，却被柳念雪叫住了。

“不必了，你先去歇着吧。等着也是无益，恐怕陛下今晚都未必能得空过来了。”

兰香和小德子对视了一眼，还是兰香耐不住，问道：“小姐，陛下怎会不过来？这些年来，陛下夜夜来我们宫里，可从没间断过。”

柳念雪摇了摇头，也没解释什么，只是说道：“一会儿梅香回来，让她准备些燕窝点心，多备些。小德子送去宣政殿，怕是那儿的几位大人，今夜都未必能回得去了。”

小德子点了点头，便轻轻拉了拉兰香的袖子，兰香会意地点了点头。

“主子，您先歇着，奴才等先退下了。”

柳念雪挥了挥手，径自转身往内殿去了。

两人退到了殿外，兰香方才叹了口气，眼见梅香回来了，便迎了上去，“梅香姐姐，小姐吩咐多做些点心，送去宣政殿。”

小德子远远看着，便见梅香的眉眼间似乎有些愁容。他并未直接点破，不过对兰香说道：“兰香，你去主子门口候着，万一主子有什么吩咐，叫不到人了。我陪梅香去准备点心。”

兰香笑着点了点头，便往寝殿门口去了。

小德子跟着梅香，一同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待走远了些，小德子才问道：“怎么了？送了柳夫人回来，倒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你看出来了？”梅香一惊，不由得摸了摸脸。

“自然看出来了。”

“不知兰香有没有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