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了,小心身子。”是裴屿的声音。
柳念雪肩上一暖,是一件披风被挂到了她的肩上。
“你怎么来了?”她转身问道。
“梅香说你想自己走走,我猜,可能是这里。”
柳念雪抬起头,在月戎,她能去的地方不多,而这里,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远处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天连在一起,没有尽头。
肥美的草地偶尔会吸引来一些牛羊,零零星星地点缀在地上,和天上的星星一样,充满了生机。
她本该无心在意这些,可这样的景色,总让她想到幼年的雪原。
只是这里是一片青绿,而雪原,是一片洁白。
或许,这样的生活才是她最向往的,没有战争,没有宫廷。
“若你想去雪山,待眼前的一切过去了,我……让皇兄陪你去。”
柳念雪惊讶地回过头,不知道为什么裴屿能看穿他的心事。
可裴屿却根本没有对上她的双眼,他仰望着星空,眼底透出一丝看不清的忧伤。
他能做的,终归只是让皇兄陪她去。
他该想法子尽快带她离开,可心底里,他又不想走。
在这里,他能离得她那么近。
和她说话,为她披上披风,照顾她的一切。
可如果回去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风顺着他的鼻子一直灌进了心里。
待他望向她的时候,她早已收回了双眼,只是漫无目的地望着远方。
柳念雪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只是问道:“你今日,教完月戎王吹笛了?”
“教完了。他学得很快,看来不用多少日子了。”他的声音藏了些失望。
她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不能听出来。
“不知道赵旻,有没有顺利找到陛下……”她有意无意地说着。
“放心吧。皇兄吉人天相,自然无恙。”
“如今只有太师还在京都,我怕那两个孩子抵挡不住。我们若是回不去,只盼着陛下能尽快赶回去。”
“放心吧,裴暄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护着太子总是没问题的。更何况……母后到底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她不会让太子有危险。”
柳念雪点了点头,许是站的太久了,只觉得腰间有些酸软,便伸手撑了撑腰。
“如今最要紧的,是你的身子。夜里天凉,回去吧。”
“裴屿。”她没有应他的话,反而叫了他的名字。
那声音很轻,哪怕在这旷野之间,也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到。
他愣了一下,她从未叫过他的名字。
此刻只觉得自己恍若梦中,不禁望向她的脸。
她的眼中有些犹豫,又有些坚定,让他根本猜不出她此刻心中所想。
“如果,”她悠悠说道,声音还是那么轻,却似乎能随着风飘到他的耳朵里,“如果,我是说万一……”
“没有如果,也没有万一。”他皱起眉,语气坚定。
“若有万一,我求你保住我的孩子,带他回大齐。”
“你!”他不敢大声说,谁也不知道这身边是否有监视的人。
她的面目突然变得很平静,“其实,我十多年前就该死了,死在顾家的手上。”
她转过身,不顾裴屿脸上的疑惑,一边走,一边悠悠说道:“我心中是怨太后的,这些年来,始终不能完全放下顾家,一心一意为他的儿子。
可当年若不是因为太后,我早晚也是死在顾家手中。我自己的斤两,自己清楚。
单凭冯爷爷和我二叔,又如何能敌得过根基深沉的顾家。
既然我这命是捡回来的,我这孩子的命,就更是捡回来的了。”
柳念雪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抚着隆起的肚子。
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那笑容十分柔和,如同月光。
可那笑容在裴屿看来,却带着浓浓的失望和弃世。
他走在她身边,咬紧牙关,似乎不知该说什么。
“我此次出宫,已是抗旨不遵。还连累了你和昊儿,也不知会被如何处罚。
就算日后回去了,宫里还有个怜妃……我不想回去……
如今,支撑着我的,是这个孩子还未降生,这孩子的父亲吉凶未卜……
他虽然……可多年夫妻,我实在不能弃他不顾。
可我又实在是……”
她的声音开始有些烦躁,仿佛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裴屿一路听着,双手紧紧握着拳。
或许是从未见过她如此无助,他猛地停下脚步,扳过她的双肩。
“不要说这样的话,皇兄会平安,你和孩子也会平安。”
她苦笑了一声,低下头。
谁不想岁月静好,可凡事又怎能都如人所愿。
温热的手指触到了她的下巴,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一缩。
那手指没有追着去,只是悬在半空中。
“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带你离开。你想去雪山就去雪山,想隐居市井就市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