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受降仪式是隆重的,民众是冷静的。
第六战区受降先遣队进驻武汉时,维持会担心民众对国军有些不满从而在对待国军的态度上不太好,便提前在各行各业做了些工作。他们怕国民政府迁怒于他们,也确实是,做了这份出力没好的维持工作就没指望能落好。怨气有怨言没有,毕竟自己当初也是为活命。
多想了。先遣队进驻时武汉民众自觉在街头列队迎接,虽不狂热也是笑容满面。切实让先遣队长官过足了瘾。
武汉的受降前期准备很充分,不论是随即而来的原武汉市政政要,还是商界名流,亦或是沦陷期间的维持会,都以饱满的热情投入对受降仪式的准备当郑别是他们有多乐意奉献,是考虑到自己投入和回报的问题,做的好坏决定他们能否给受降长官留那么一丢丢印象,也好在未来的武汉权利版图上占那么一点点的位置。
搭建了受降台,铺平了长官走上受降台的道路,安排了盛大的民间表演活动。甚至对受降时的光照和遮阴都充分做好了准备,绝不能让长官迷着眼流着汗受降。
整个受降筹备委员会,对了,还专门成立了怎么个受降筹备委员会。为里面有自己的名字,所有的商贾和政要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出钱的出钱,寻饶寻人,透门扒窗的争取进入筹备委员会。结果,整个筹备委员会委员的名单就排了百十人。倒是不用担心费用,有的是人出钱。
或许是武汉民众的情绪已经宣泄差不多了,也或许是民众对这类非自觉安排的庆祝活动兴致不高。整个武汉的受降,从仪式到庆贺活动都不温不火,中规中矩。真正的体现了走过场,秀形式的宗旨。
受降的长官确实很满意,仿佛他真是来走怎么个过场的,越平淡越喜欢。
失望的就是那些为受降舍大财的财主了。没能从受降长官口里套一点信息。太特么亏了!一堆钱啊,白特么扔了。
苗老头这几却在家里躲清闲,原本他的财力就算不得雄厚,地位也够不着尊贵,若不是古玩典当行在沦陷时需要怎么个代表,正好他有两个国军儿子,他也就是个商人随波逐流即可。
现在,受降这样的大场面,就是他想奉献也轮不着他了。所以老苗也就没去讨人那个嫌。
通往苗家老宅的大街,整条街道业已戒严,也不算戒严,只是道路两旁三五步站立着一个国军,庄严肃穆。并没有驱赶市民,也没有要求路人不得观看。
远远走来一群戎装长官,步履沉重,神情肃穆。
苗家的家人根本不知道此时门外的情形,冯锦飞和苗素馨担心她爹没能参与受降事宜会心里不痛快,变着法子想让老头开心。可老苗是真开心不起来,不是因为受降的事儿,是他在想自己的儿子。该着有消息了,可仍然没音信。
冯锦飞也知道丈爹的心思,可真没法解决。他已经预感不会有什么好消息了。所以越发担忧。丈爹这些神不守舍,浑浑沌沌的让人心忧。
当管家领着一群戎装的长官进门时,苗老头首先想到的是:秋后算账吗?自己也没做什么助纣为虐的事呀!他没往儿子的事情上想,是一直回避,躲着不敢去想。
“国民革命军第三战区五十九军少将旅长苗素钧,在徐州决战之时英勇杀敌,不幸牺牲。特授予青白日勋章!以告在之灵!”领头的是受降长官,神情不再是那副无所谓了,很激动,似乎眼里都擒着泪。
“钧儿……砰……”苗老头在站起的瞬间却直挺挺的倒下。面色青紫,气若游丝。
“爹爹…呜呜…锦飞,爹爹他…呜呜……”苗素馨已经泣不成声,跌跌撞撞的去拽她爹,却发现冯锦飞整个身子垫在苗老头身下。
当时这丈爹摔倒时冯锦飞也是猝不及防,加上距离有点远,只能在老头摔地上的瞬间让自己塞进去,没让丈爹摔地上。或许他全力施展可以两人都不倒地,他知道最大限度只能做到这样,否则麻烦不断。
整个正厅已经乱作一团,来传讯并慰问的长官也是无所适从。
冯锦飞掐人中,搓劳宫,点内关,顺气海。这一串动作下来,总算苗老头缓过一口气。缓缓睁开眼“我儿没了……我钧儿没了!”喃喃着。
“爹……大哥没了,有我!有我跟素馨陪您。可您的保重啊!”冯锦飞知道这时候什么都没用。多年的牵挂,一时的噩耗,不时几句话就能排解的。
“爹爹,还有馨,你不能扔下馨!哥哥没了,馨不能没您了!爹爹,求您了!爹爹……呜呜…”
本来该是,算了,这种事没有本来。任谁都无法承受老年丧子的痛,也没谁可以掌控遇到这类事的场面。
“各位长官,您看这…岳父身体这样,家里怕是无法招待诸位长官了。”冯锦飞把丈爹放椅子上,让素馨扶着。这时候不能再冷落长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