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戈完全没必要去师父讲述的那座破庙里看,即便去了,也绝不可能听到有人讲述他师父哥仨,英勇杀日寇的丰功业绩。那事太隐秘了。
陈天戈还是来了,现在就站在破庙的台阶下。
在唐山待了四五天,陈天戈把心里充塞着的那份浓浓的乡情,彻底消融在唐山后才离开。
留在唐山的不止是陈天戈的记忆,还有听到的那些关于二叔眼力和艺道的故事。
他记得师父说过,天津是师父哥仨仓惶逃窜地。
这几年政策放开了,植根在人们心底的神佛香火又旺盛了。师父嘴里的破庙也如此。
已经初冬,前几天应该是下过小雪,路边阴影的地方还有些残雪。有些小风,刮过来倒没多少冷意,毕竟是靠海了,即便是冬日的风也带着温润。
破庙已经不再是破庙,早修缮一新了。估计这都是人们自愿筹建的,像这样没有任何文化价值的庙宇,政府不可能浪费资金修缮。不能不服百姓的虔诚。
不长的台阶,陈天戈速度也不算慢,仍然遇到了三拨上下台阶的人。
原本是尼姑庵,现在被和尚给占了。
富丽堂皇的大殿,看不到一丝师父讲述的破烂样。庄严肃穆的塑像也不是师父嘴里倒掉破裂的泥塑。
陈天戈好歹是在册的道士,自然没有向佛的心。为避免麻烦,陈天戈在进入大殿时,还是给敲着木鱼的和尚行了个道礼。
看到和尚眼里的诧异,陈天戈知道,这是个真和尚。最起码知道道礼是怎么回事。
和尚倒也没拦着陈天戈,就是那份诧异也很快消失了,又恢复了庄严慈祥的模样,像模像样的为礼佛的百姓敲击着悠扬木鱼曲。
转过大殿就是后院,陈天戈此时完全像自家人,一点不见外,还特别的熟悉路径。
师父嘴里的枯井有了围栏,用石雕做成的六角围栏。围栏的每一段都密密麻麻的系着红布红绸。
陈天戈不清楚这枯井能让人们满足什么愿望,很想告诉他们,这里面有那么几具尸体,可担心会被人们的唾沫淹死,想想还是算了。
“道友为何发笑?”
陈天戈没想到,自己行过道礼的和尚居然跟进来了,还突兀的在自己身侧问了一句。他以为是又有谁来一边系红绸了呢。
“高僧,有礼了。只是对枯井祈福有些不解而已。没什么意味。”陈天戈也没觉得尴尬,笑就笑了呗,还能咋?本来这情景就挺可笑的。
“道友有所不知。当初清理枯井,曾打捞出七八具尸体。政府介入,并做了甄别,认定为日本军人。因此才有了百姓的愿意,认为是佛主显灵,惩罚了恶徒。”
陈天戈彻底无语了。师父他哥仨一次反抗抢劫的意外,居然让百姓当成了佛主显灵。不知道师父这老道士在天之灵知道了,会不会过来把这庙改成道观。
但他不能再笑了,连准备好嘲讽几句的话也收起来了。毕竟人家在祭拜自己长辈,或许师父在那边还能享受到这庙里的香火。
算了。陈天戈也很郑重,向这显灵的枯井行了道礼。就当是怀念师父吧。
出家人都是一家人。这话也不知道该怎样评判,出家即无家,可道士跟和尚都出家,又成了一家人。
陈天戈没一点客气,留在庙里蹭一一顿素餐。
陈天戈这些年博览了真武观所有的珍藏典籍,那保存的可不全是道经,佛门的典籍的不少。遇到这场合也不怵,禅理机锋的好一顿乱吹。
结果硬是把庙里的正经和尚给忽悠蒙了。大赞陈天戈有佛性,言辞禅机无限。
带着和尚的诚意挽留,陈天戈还是回天津城里住宿了。虽然很想念庙观的硬铺床,可跟和尚挤一张炕上不是那么回事。
天津从清末就一直是个古玩市场的大码头。
陈天戈过的根本不知道日期,反正他也没什么目的,就这样胡乱活着。再说了,他一直不舍得住那些看上去豪华的宾馆,几乎都是在小招待所里将就。
兜里没多少钱呀。
估计今天还是周末吧。这市场里,熙熙攘攘的人,摩肩擦背的。地摊都快摆到路中间了,每一步都需要很小心的落脚,一不小心就会把那位贝勒爷宝贝儿给碎了。
陈天戈觉得他那个冯二叔不应该混到摆地摊的份儿上,至于淘换宝贝,那就更不可能了。虽然他只是对玉器偏爱,但千门传承的那些艺道,一眼就能看出地摊上的货色来。所以,他穿梭的很快。
“咦……不是吧?”陈天戈有点不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应该呀!没这个道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