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客们渐渐聚拢上来,争先恐后阅读起黄绢上的字来。有几个为了彰显学问,声音的特别大,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读书识字。
“近日零陵,盗匪猖獗,害民劫商,无恶不作……里有里魁,民有什伍,善恶以告,检察宵小……扫奸除恶,不问保甲……案经验实,钱粮赏犒……”
按照这黄绢告示,郡府虽然没有特指,但是隐约将泠水行刺指向盗匪抢劫。为此,郡府鼓励全郡百姓揭发检举不法之事,一经查实,重重有赏。
告示里还特别提到,这次不会连坐问罪,让百姓放心揭发,勿虑后顾之忧。
百姓们读着告示,拍手称快:“这个好!匪贼惑乱郡县,早就该严惩!邢将军,我先报一个!”
“我也说一个!”
“我就是偷鸡的,还能领赏不?”
……
悬赏的黄绢告示很快贴满了全郡的长街村巷,本以为完成征缴名册任务的邢道荣为此忙的不亦乐乎,今天去都梁抓偷鸡贼,明日就赶到烝阳抓江湖骗子。夏日炎炎,邢道荣的腿上腰上很快就被铠甲捂出了一片又一片痱子,同样难当,甚至有些后悔当时将难题甩锅给刘敏。
经过五日五夜的抓捕,近一百个作奸犯科之辈被抓进了大牢。他们平常要么在几个县流窜作案,仗着县令慵懒逃过法网,要么因邻里担心连坐而被报批。总而言之,在这场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抓捕行动中,这些硕鼠蛀虫被一网打尽,最终落入法网。
夜晚,有二十几个囚犯被带出牢房,在夜色下被拉到一处空旷山岗上。
郡兵接下他们脸上的面纱,他们见到了月色下吃着烤串,蹲坐在胡床上大快朵颐的刘贤。
“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吗?”邢道荣叱问道。
囚犯们被困住手脚,跪立于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也不敢先说话。
“老实点!坦白从严!抗拒从宽!”刘全在旁喊道。
“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刘贤一脸无奈。这是他刚刚教给刘全的,对方掌握不熟,也算情有可原吧。
“小人……小人是翻墙行窃被抓的。”一个年龄较小的小瘦子第一个开口。“求公子开恩!求公子开恩!”
“会翻墙?还是个网络高手……翻过几家了?”刘贤问。
小瘦子颤巍巍回答:“算上被抓的这次,不超过三次……”
“老实点,到底几次!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邢道荣手中明晃晃的刀剑让人恐惧。
小贼伸出五根手指。
“五次?”
“五十次。”他脸色苍白,再也不敢隐瞒。
“你才多大?翻了五十家墙?”刘贤觉得这人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能“飞檐走壁莫奇怪,去去就来”。
“小人脚下肉厚,擅长光脚行窃,落地时候没声,所以主家发现不了。”飞贼有些难为情说道。“要不是那次用这手偷看隔壁大嫂洗澡没站稳,邻里乡亲也不会发现。”
“好,正是我军需要的人才。给他松绑。”刘贤一声令下,郡兵上前,割开了这飞贼手腕上的麻绳。
“还有小人……出了老千……”一个骨瘦嶙峋的男人说着,脸上还有被赌坊护院打出的伤。
“手艺不精,出千被抓,活该挨打!还挺骄傲……”
“公子,不是小人手艺不精,实在是那赌坊输了不认账,殴打小人,小人不得已才被抓。”
“赌徒?十赌九输,要你干什么?”刘贤似乎对此人的技能并不感冒。
“小人从不输!公子你看这个耳环,就是陈家车夫输了抵给小人的。”
“一个车夫买得起这么贵重的耳环?肯定是他偷的。”刘全在一旁说道。
“小人不敢扯谎!这是他主家与别家偷情的信物!”
只听这赌徒将前前后后娓娓道来,刘贤听完道:“你也是我军中需要的人才。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高进。”
“竟是赌圣!失敬失敬,快给赌圣松绑。”
看到这两人被释放,众囚徒纷纷开口。除了行偷、犯赌,还有行骗的、造假的、偷鸡偷马的,各有千秋,不一而足。
等给众人松了绑,刘贤清了清嗓子高声问道:“知道今天叫你们来干什么?”
囚徒们纷纷摇头。
“你们这些人,都是凭手艺吃饭的。不像那些奸淫掳掠的,没点技术含量。今天本公子大发善心,给你们一个机会。”
众人听到机会二字,眼中发出亮光。
“眼下用人之际,愿意从军听本公子调遣的,先前罪行一笔勾销,以后军中按时领俸米,保你们衣食无忧。偷的、骗的那些债,我去替你们还。不愿意的……”刘贤故意拉长了声调。“不愿意的,就从这山上跳下去,活了的你命大,本公子既往不咎。命不好撞在石头上的,或者让树杈扎透肺管子的……”
“盗亦有道,公子将我辈看作什么人?”囚徒们道。“我辈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实在是仰慕公子久矣,想为大汉尽忠!……敢问公子,去哪里领俸米?”
切!虚伪。刘全鄙夷地冷笑一声。
“好。丑话说在前头,不是我刘贤逼你们从军的。既然走了正道,以后用心办差,我自有封赏,要是谁再去走了作奸犯科的老路,休怪我军法从事!至于俸米……”刘贤拉长了声调。
“用你们探听世家豪族的底细来换。”
刘贤咬下竹签上的一块鸡翅,使劲咀嚼着,仿佛那是世家豪族身上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