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刘德呵斥着妹妹。“襄阳不是家!父亲,母亲和兄长都在零陵,我们能走吗!”
“这……”刘度一时竟然被幼子逼问得语塞当场。
已经过去了一日一夜,一心逃命的太守大人,至今尚未从危机中恢复冷静。蒋琬病中的话言犹在耳:
“蛮夷难灭,无非是凭借武陵与零陵交界的复杂地势。可是此番贼众竟然一反常态,出现在零陵最南端的始安郡。事出反常必有妖,此必是中了他人调虎离山之计。带公子带兵远征,敌必来袭郡治。”
此言一出,老刘度当时吓出一身冷汗。
“当今之计,使君当携小公子和小姐北上襄阳,寻景升公之援手。零陵之敌,交给蒋琬便是……”
刘度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的走出蒋琬房间,如何吩咐手下火速收拾行囊,如何将此事告知了老刘安,如何答应了老奴留下的请求……
对,刘安还在府中。他想起老刘安在听到蒋琬计划时的那股决绝,想起几十名跟随自己多年的雏虎护卫毅然决然的在庭院中慷慨饮下血酒……他甚至想起年轻时在雒阳经历的丧乱岁月,想起自己第一次踏进零陵郡的那天。
十年过去,自己留在南国的,难道只是一抹仓皇逃窜的身影么?
长眠在零陵地下的夫人,会原谅自己么?
当初踌躇满志的青年刘度,会原谅今日抱头鼠窜的自己吗?
一个闪念,他手一松,只见小刘德愤然挣开老父亲的手臂,飞一般的跳下马车。
“德儿!”刘度探出身,眼睁睁看着年幼的次子在泥土中连滚数圈,硬生生撞在沿途的硬石上,咬着牙站起身,向着来时路跑去。
“二哥……父亲,别丢下二哥……”花花哭得撕心裂肺,老刘度肝肠寸断。
“车夫,调转车头。”车里的太守大人喊道。
月光下,小刘德拼命奔跑着。他心中念着兄长刘贤,那个曾被千万人不齿,却永远对自己无比疼爱的兄长。
“要誓死保卫零陵。守护零陵,就是自保。”兄长出征前的话他本来不懂,但是今天他明白了。
不管别人怎么说,小刘德觉得,兄长就是自己的榜样。他要做跟兄长一样的事。
兄长带兵去守护零陵,我要去为兄长守住家。他默默念着,脚下被石子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疼,右手被碎石划出了好几道血印,火辣辣的。
可他不想停下,磨破的膝盖带着他向家的方向奔跑。
“吁!德儿,上车,我们回家。”
马车停在身边,老父亲正向他伸出手。
“父亲!”
小刘德笑了,他抓住了那个熟悉的宽厚手掌,就像以前一家人在一起时一样。
“你说的对,我们不能丢下大郎。”父子二人共同望向远方的城郭,却见一团灰烟腾空而起,赤红色的光焰照亮了整个黑夜。
曾经的宅邸,已经成为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