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贤心想,这行商虽然损失大半货物和人力,但是知道靠近他们的大船避难,机敏聪慧,也是个苦命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施以援手,也算是为前面平叛杀人积累些阴德。
“都是苦命人,让他们上‘共工’来。正好商人走南闯北,让他们给我和德儿讲讲交州掌故,沿途也算是解解闷。”
小刘德听到立刻喜笑颜开:“对!听故事!听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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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贤斜靠在船舱里,对面是邢道荣从商船里救出的三个男子。
刘贤问:“就剩你们仨了?你们这商队也太菜了……我是说太不堪一击了。”
三人恭敬行礼,连声感谢刘贤救命之恩。
刘贤让他们起身,使劲拿出公子姿态:“别谢,本公子也不是冤大头。你们是哪来的?身上可有关传名刺?”
“回公子话,小人名顾瑕,是江夏的行商。往常都是家父亲自南下办货,可是今年家父患了风疾,不能下地,才让小人接手,没想到第一次就得遇贵人。”
“还贵人,嘴倒是挺甜。看来你是少掌柜,往日也是个公子哥啊。”刘贤观察这顾瑕,虽然皮肤晒的略黑,但眉眼棱角分明,不失为一个俊秀男子。一身麻布长衫,严格遵守着商人不能衣锦的律令,语气里没有令人厌烦的谄媚与狡黠,给人以老实本分的感觉。
顾瑕身后,一个年轻的白面书生恭敬起身,递上关传名刺。
“呦,吴郡顾氏,你还是江东名门之后?”
“江东”两个字从刘贤口中着重点出,引起了众人的警觉。
“回伯礼公子,小人只是顾氏的远亲,祖上自延光年间便迁到了江夏。想必江东顾氏也不愿承认有一门当商人的亲戚。”顾瑕回答的语气平稳轻松,完全不像撒谎的间谍。
刘贤回答:“别紧张,我也不是怀疑你,就算是与江东有往来,也无妨。我这是去探亲,又不是去密谋……对了,你怎知本公子表字?”
顾瑕恭敬回答:“此地乃是零陵郁林河界交汇,从零陵而来,高举刘字大旗,能有如此排场的,又能乐善好施,救人于水火的,定是号称零陵第一公子的刘伯礼公子!”
顾瑕这几句吹捧,拍刘贤马屁拍的十分舒适。刘贤自然知道对方在奉承自己,可他对顾瑕有救命之恩,对方如此赞颂,也算不得阿谀。
刘贤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低调低调,都是常规操作。遭逢大难,你还能又如此细致观察,还知道附强避祸,是个人才。”他注意到顾瑕身后一直没开口的男子。“你身后那位两位是?”
顾瑕回答:“这年纪稍长的,是小人的护卫钟承。这年纪小的,是小人的书童,未取正名,公子可称其小六。”
刘贤道:“誓死追随主人,也算是忠仆了……呕……抱歉,呕……”
他在颠簸中强忍多时,再加上关传名刺字迹窄小,眩晕之感立刻加重,终于忍不住,一口污秽吐在顾瑕身上。刘全急忙护理,手忙脚乱。顾瑕不顾生份,连忙上前轻抚刘贤额头。
“公子这是晕船之症。小人出门前,特地带了一味青草药膏,家父走南闯北携带,此药外敷可治晕车马、金创伤,和温水服下,可通便顺气,驱寒散热。”
说着,他命钟承掏出一个小瓷罐,亲手在指尖剜了一块涂抹在刘贤鬓角。
大约一刻后,刘贤顿觉神清气爽,眩晕感散去十之八九,甚至腹中传来饥饿之感。
刘贤笑道:“神药啊!你这不会也是雒阳的老太医送的吧?”
顾瑕笑道:“此物无贵重药材,只是草本加上些番邦香料,雒阳公卿哪里看得上。此番去交趾,也是要求购此物原料。”
“那好,顾兄。”刘贤本不是讲究身份阶级之人,对方又帮他解除心头大患,二人已是相见如故。“我送你到交趾,到了也不忙行商,你也是第一次出门,不妨随我周游一番?”
顾瑕欣然允命。却见刘德在旁满脸愁容:“想听故事也没有,下棋也不下,这会有新兄弟,更不管我了!”
顾瑕笑道:“想必这位是小公子了。小公子勿忧,我这护卫钟承走南闯北,一肚子江湖掌故。至于下棋……”
一旁白净的书童行礼答道:“小六略通棋艺,可陪小公子手谈。”
“好!白天跟小六下棋,晚上听钟大哥讲故事!你们就像是特地上船来陪我玩的!真好!”
小刘德笑得纯真无邪。
【泿水】即今广西东北部柳江、洛清江。《水经·泿水》:“泿水出武陵镡城县北界沅水谷,南至郁林潭中县,与邻水合。又东至苍梧猛陵县为郁溪,又东至高要县为大水。又东至南海番禺县西,分为二:其一,南入于海。其一,又东过县东南,入于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