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盛宴在烟火的余温中落下帷幕。众人散去,唯独刘贤被士燮留下,一路带到书房中叙话。
抵达书房后,服侍的道童尽数散去。刘贤知道,真正的大菜这才要上桌。
“为什么要救那个丫头?”
士燮一开口,就戳穿了刘贤的谎言和伪装。“老夫见多了女人,她看你的眼神,不是一个娼妓的眼神。”
“太公觉得孙儿应当见死不救?”刘贤反问道。
“你小子还是像你母亲多一点。”士燮说道。“如果是你那个倒霉爹,恐怕这丫头早就在小三的牢房里屈打成招了。”
刘贤追问:“太公觉得,苑谈大人是冤枉的?”
“这是交州内务,不劳你费心了。”士燮的口气完全不像是在与外孙说话。“是老大叫你来的吧?”
“非也,孙儿此次前来,无人引导,实是想来探望太公。只不过交州内恐怕有人不想太公和父亲翁婿和谐。”
他毫无保留,将黄四郎叛乱和黄府中那封密信对士燮一一道来。这是此番长久旅途中,他第一次讲出这件事。不知不觉,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你怀疑是小三?还是怀疑老大?”士燮问。
刘贤道:“不知道。大舅待人和善,诚恳不欺。三舅虽然跋扈,但是孙儿看来,也是一心为公的赤胆忠心,虽然手段狠辣了些。”
士燮道:“你倒是真敢说。可是你为何就没有想过,是老夫答应了黄驷郎?”
“母亲日夜在九嶷山上望着太公,太公又怎会忍心伤害她的家人?”刘贤不是没怀疑过士燮,但是他知道,历史上的士燮不是进取之主。
更何况一路上从顾瑕口中得知,交州不宜耕种,牧民立国都要依仗通往北方的商路。所以士燮是断然不会接受将北面零陵搞乱的阴谋的。
是的,刘贤之所以收留顾瑕,一个重要理由,也正是看中了他的商人身份。
“你不是想来抓贼,你是想找到那个能帮你抓贼的人。现在整个交趾,最不缺的就是贼。这有卖主求荣的贼,有妄图窃国的贼,有觊觎大位的贼,有不惜谋害亲人的贼。他们都是老夫这几十年养出来的贼,老夫养了他们,但是老夫抓不住他们了。”
士燮的回答有些无力,有些苍白。
刘贤听出了弦外之音,壮着胆子问道:“敢问太公,是想让孙儿,去找哪位舅父谈呢?”
听到这话,士燮没有发怒。“你小子,真跟你母亲一样,机灵的跟老夫肚中虫子一样。你怎知,我不会让你去找老大?”
刘贤这哪里是精明,他不过是在史书上看过,士厥被士燮送往东吴做人质的记载。
试问哪个诸侯会真正让接班人去做人质?
“太公老了。你知道老人最怕什么么?”士燮问。
刘贤摇摇头,不是故作深沉,是他实在不知道。
“怕儿女不等他给,自己来抢。”士燮语气真诚,完全不像在钓鱼。“你只看见了老三的跋扈,可是老大手下又何尝只有一个苑谈?”
刘贤道:“孙儿冒昧说一句,太公为何不早立世子,如此名分已定,也少了一番争斗。”
士燮长叹一声:“立世子?老夫不是没想过。可你两个舅父都是树大根深,身后还有无数士家子弟追随。只怕立世子之日,就是交州分崩之时。老夫还没死,总不能还活着就把士家撕碎了吧……”
刘贤听完,也是一阵沮丧。他怀着憧憬而来,希望外公士燮能看在母亲的情分上与零陵缔结盟约,摧毁暗害零陵的蛀虫。
可是如今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外表和内心同样垂垂老矣的老者,一个被二子夺嫡搞得忧心忡忡的老者。士燮这副可怜的样子,让他想起电视剧里暮年的康熙皇帝,同样为九子夺嫡愁的心力交瘁,同样的风烛残年,同样的孤独和无力……
一个大胆的想法瞬间闪过刘贤的脑海。
“太公,如果孙儿能帮你解决内乱,太公能不能答应孙儿的要求?”
士燮眼皮微睁,显然刘贤的话点到了他心弦上。
“你有办法?”
刘贤眼珠一转,口中说出了四个字:
“秘密立储……”
秘密立储?……交州的主人望着这个被称为“零陵竖子”的晚辈,眼神中充满惊诧、赞许,还有对家族前途的一丝丝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