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蒯良的尸体扶起,半靠在船尾的船舷上,为了避免惊动船头的守卫,他必须将凶器石砚塞进蒯良的怀中,免得如水时的声响会暴露自己的行踪。在这个过程中,他小心翼翼的避免让自己的长袍沾上哪怕一滴血点,而这个动作将伴随他整个后半生。
一切布置停当,剩下的就是他要赶快走到船头,融入两个公子和众侍卫中去。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稍后的随便一个大浪摇晃船尾,将已经半悬在船尾的尸体和砚台甩进江心。那时无论落水生多大,水花溅的多猛,都不会有人将蒯良的死与他这个大文豪联系在一起。
咳!
一声咳嗽声从身后传来,王粲感觉整个人像被冰箭射中一般,从心底惊起一阵寒意。
有人在身后的角落里,他看到了自己?
王粲屏气凝神,远处两位公子的打闹声仍在继续,侍卫们两边拉架,也吵得不亦乐乎。
剩下的,便是在附近船舱中一直闭门不出的刘修公子。
别看他只是个特孩子,可只要刘修说出去,他王粲就完了。他从长安历尽千辛万苦跑到襄阳,就会成为徒劳无功的泡影。
功名路上,没有无辜的孩子,只有必须除掉的障碍。
江水倒映着王粲的面孔,那是一副世人从未见过的凶狠面容。
王粲蹑手蹑脚的逼近船舱,猛然跳进黑暗的通道,两手重重的扣在空无一人的木壁上。
没人?难道是自己幻听?
不可能,那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一个瞬间,为了防止惊动守卫,他竖起耳朵,连根针掉进江面的声音都不会错过。
耳边又响起人声,这次他听得再清楚不过,是前面刘修房中传来的郎朗读书声。
他在门外站定,仔细聆听着少年童声。
气韵平稳,吐息匀畅。
见过杀人的少年,能如此平静吗?
王粲不敢赌,他怕输了后半生。
乓乓乓,他轻轻敲响舱门。
读书声戛然而止。
木门薄薄的,可是王粲听不出对面少年的动静。他只知道,少年没有立刻开门。
门还是开了,刘修出现在王粲眼前,面如平湖。
“公子,一直在读书吗?”王粲直接发问。
刘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这孩子在怕,怕我也杀了他。王粲想着,攥紧了拳头。
“你不怕吗?”王粲话锋突转,像利剑逼向少年,心里已经想好了千百种对话可能:
这孩子也许会反过来威胁我,说我是此刻能杀了他的唯一人选,杀了他会暴露我的罪行。但是他只要如此说了,就坐实了他目击了全过程。那样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必须杀死他。
在王粲的注视下,少年刘修还是开了口:
“不怕。”
没有犹豫,王粲扑向刘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