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的心思被天子看破,大觉羞愧,离席请罪。话到嘴边,吱唔了半天,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臣……”
刘协一声叹息。“蔡令史,我知道,这件事很难,让你一个女子去办,更难。可是这天下有不难的事吗?孟子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如果人人畏难,耽于安逸,哪来的中兴,哪来的太平?大汉沦落至此,不就是本应该担起重任的士大夫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只知坐而论道,不肯起而行之?”
蔡琰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你如果不肯做为难之事,我也不能勉强你。”刘协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不过你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将来再有大战,山东再被掳掠,你们可不要怪朝廷没有努力。朕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不要,不愿意为难。”
蔡琰汗如雨下,身体却不受控制的颤抖。
她听懂了刘协的意思,也想起了家乡遭受西凉兵掳掠的惨状,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岁月。
刘协顿了顿,淡淡地说道:“行了,朕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唯。”蔡琰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向后退出大帐。
一旁负责记录起居注的史官奋笔急书,连头都不敢头。
刘协跟着起身,来回踱了两步,拿起曹操的上表,转身出了帐,来到后宫。
虽然还没有决定迁都长安,但未央宫却已经被用了起来。之前董卓迁都长安时,这里就进行过一些修缮,粗具规模。如今再来,倒也不用太费事,稍微收拾一下就行。
唯一费事的就是椒房殿。
椒房殿是皇后专有的住处。之前刘协没有立皇后,没人有资格住椒房殿,收拾了也没用。后来伏寿立为皇后,但东归已经提上议事日程,自然也没有心情收拾。
这次回来,椒房殿终于派上了用场,伏寿住了进去。
荀文倩等人本该住在掖庭,但刘协以掖庭年久失修为由,让荀文倩等住在椒房殿附近的偏殿。几个殿离得都不远,往来很方便。
刘协来到椒房殿,伏寿正在与荀文倩说话。刘泰穿着厚厚的冬衣,圆滚滚的像个球,正在保姆的搀扶下蹒跚学步。刚过了周岁不久,他就开始走路了,进步很快。
看到刘协进来,刘泰推开了保姆,张开双臂,歪歪扭扭地向刘协奔了过来。
刘协连忙蹲下身子,顺手将文书夹在腋下,将刘泰抱住。
刘泰咧开没牙的嘴,发出清脆的笑声。这笑声抚平了刘协心中的郁闷,吹去了笼罩在心头的乌云,让他的心情变得晴朗起来。
一刹那间,刘协忘记了自己只有十七岁的肉身,忘记了中兴大业,藏在内心深处的老男人灵魂沉醒,眉眼间尽是对家庭生活的享受,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伏寿、荀文倩起身,感受到了刘协眼中的温情,不由得相视一笑。
最近刘协忧于国事,很少笑得这么开心。
下一秒,一份文书从刘协的肋下滑落,飘到了荀文倩的面前。
荀文倩瞥了一眼封面,眼皮就跳了一下。她蹲下身子,将文书捡起,递给伏寿。
伏寿也看到了,握在手中,却没有看。
刘协与刘泰玩了一会,才将他交给保姆,转身看向伏寿、荀文倩。看到伏寿手中的文书,不禁笑了一声。
“倒把这事忘了。山东战事即将结束,曹操请求入朝见驾,你们觉得可行否?”
伏寿嘴角轻抿。“陛下,后宫不宜干政。这样的事,陛下还是问大臣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