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毕竟是韩遂,就算心里有些失落,也能掩饰得很好,这几句话说得也得很体。
“袁绍到哪里了?”
“已经到了河内,现在应该在渡河吧。”韩遂淡淡地说道,带着一丝不屑。“经过北邙时,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当年事。”
刘协笑了一声,眼神微缩。
——
袁绍站在船头,看着滚滚向东的浑浊河水,一跃而下的冲动像一只乌鸦,在心头不住的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跳吧,跳吧,跳下去,诸般烦恼尽休。”
在这无休无止的鼓噪下,他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一步。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袁夫人突然说了一句:“张让、赵忠是从这里跳下去的吗?”
袁绍一愣,回头看了袁夫人一眼,想了想,嘴角抽了抽。
十年前,大将军何进身死,他与袁术以为何进报仇的名义杀入宫中,张让、赵忠等人挟少帝、今上逃出洛阳城,就是在这里被卢植等人追上,被迫跳河。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除了董卓突然出现。
十年之后,站在了这里,一心想跳入这浊流之中,以逃避无法逃避的羞辱,与当年的张让、赵忠等人何其相似。
这就是世道轮回吗?
袁夫人没有看袁绍,幽幽地说道:“你说张让、赵忠会不会变成怨鬼,一直在水里等着?”
袁绍激零零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离开了船头。
身后的郭图、荀谌交换了一个眼神,悄悄地叹了一口气。
对他们来说,此时此刻,袁绍投河或许是最好的结局,至少还能落个义不受辱的美名。
可惜,这些都被袁夫人识破了。
袁绍好容易鼓起的勇气,被她一打岔,烟消云散了。
袁夫人转头扫了他们一眼,眼神中充满不屑,转身进船舱去了。
郭图、荀谌惭愧地低下了头。
“设使本初为田横,诸君能为五百壮士,从游于地下乎?”袁夫人寒声说道:“若能如此,我当劝天子破邺城,尽诛城中逆党,为诸君壮行。”
郭图、荀谌大惊失色,连大气都不敢出。
袁绍一旁听得清楚,也是又气又恼。他既气郭图、荀谌用心险恶,有意有意的劝他去死。又恼袁夫人说话不留情面,将他最后一丝颜面也踩在脚下,不得不去面对天子的羞辱。
进亦难,退亦难,生亦难,死亦难。
我袁绍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竟连张让、赵忠辈都不如?
袁绍胸中郁闷之极,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两晃,仰面摔倒在船头,面如金纸,人事不省。
几滴鲜血落入河水中,瞬间消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