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却皱起了眉。“陈元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就算他老糊涂了,他儿子陈长文也不会这么糊涂,这时候发声支持审配?”
袁术嘿嘿笑了两声,瞅瞅杨弘,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不懂,这就是陈仲弓(陈寔)成名的手段,也算是家学了。不过时势不同了,陈仲弓以此成名,陈元方却会因此亡族。”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刻舟求剑,赵括用兵,说的就是这些人。他们要是不败,简直没有天理。”
杨弘眉头皱得更紧。
他知道所谓名士大多有些言过其实,但陈寔作为颍川四长之一,一度是天下士人仰慕的对象。如果真如袁术所说,可能因陈纪这一举动亡族的话,未免可惜了。
这世道真的变了吗?
如果连陈寔的子孙都不能全身,其他人岂不是更惨?
这样的太平,真的是我期望的太平吗?
人毕竟不是动物,不是吃饱了喝足了就行。虚其心,实其腹,那是道家的主张,不是我儒门的做法。
“唉!”见杨弘出神,袁术叫了他一声。“鲜于辅做了长水校尉,也算是继承我当年的威名。只是他不回来了,这幽州的人马谁来指挥?”
杨弘一惊,收敛心神,说道:“鲜于辅虽然不回来了,他从弟鲜于银还在。再者,鲜于辅能做长水校尉,也是使君推荐所致。想必幽州人会感激使君,配合一些。我觉得,可以让张勋、纪灵统兵南下,与天子汇合。至于使君,就不必去了吧。”
袁术没好气地瞪了杨弘一眼。“为什么我不能去?”
杨弘苦笑,却不好说得太明白。
不管袁绍有什么不是,袁术做得都太过份了。天子都不杀袁绍,放袁绍返乡,袁术却非要将袁绍的请罪疏刻成碑,最后气得袁绍撞碑而死,这兄弟阋墙的名声算是逃不脱了。
再说了,袁术又不擅作战,去邺城也没用,不如放手让张勋、纪灵等人去打,反倒好些。
天下将定,张勋、纪灵等人年纪也不小了,再不立功就没机会了。
“我知道了,你怪我逼死了婢生子,不够兄友弟恭,对吧?”
杨弘沉默以对。
袁术嘿嘿一笑,一脸不屑地晃了晃脑袋。
“要不怎么说你们这些读书人妇人之仁呢。这婢生子志大才疏也就罢了,居然歹毒到对自己人下手,岂能留他?我本来想,都到了这一步,他自裁也就算了,没想到他居然贪生怕死,血吐了一路,就是不肯死,还厚着脸皮,要回汝阳老家休养。”
袁术重重地吐了一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杯用力顿在案上,“啪”的一声碎成几块,瓷片扎破了他的手,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杨弘大惊,连忙叫人来帮袁术包扎。
袁术却若无其事的看着鲜血淋漓的手掌。“腐肉不去,伤口如何能复原?他死了,显思才有机会。而且他死得越惨,显思的负担就越轻。他不肯死,我只好帮他一把。”
杨弘想了想,觉得袁术说的也有些道理,脸色稍缓了些。起身走到袁术面前,掰开袁术的手,查看伤势。
袁术一声叹息。“罪我者,其惟春秋。”
杨弘一愣,瞅了袁术一眼,见袁术一脸得色,气得将袁术的手掌一摔,起身就走。
袁术猝不及防,痛得叫出声来。
“杨文明,你想弑主吗?”
杨弘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多行不义必自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