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只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便低下了头,接过了文章,看了一眼开头的作者名,便道:“你一个人写的?”
他刚才没注意听,还以为是袁衡和蔡琰同著的。
“是,令史为臣润色了文字,却不肯署名。”
“长大了啊。”刘协笑了一声:“可以独自写文章了。好,好,又多了一个女博士,以后有什么事可以直接问你了。”
袁衡哭笑不得。
听天子这意思,在他心里,自己一直是个孩子?
刘协没注意到袁衡的小心思,他被袁衡的文章吸引住了。
总的来说,袁衡的文章算不上精深,更谈不上什么理论建设,只是对他这些年的举措做了一个贯通,统一在固国本这个思路之下。
但好就在好这一点。没有引经据典,没有什么拗口的词汇、生僻的字眼,全是浅显易懂的大白话,而且逻辑顺畅,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理解。
这大概是到目前为止,对他的动机理解得最透彻,也最接近他本意的一篇文章。
刘协很满意,但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将文章放在案上,他沉吟了片刻。“这都是你自己的感悟?”
“是……是的。”袁衡有些忐忑。
“灵感是怎么来的?”
“呃……”袁衡仔细想了想。“最初的起因,应该是来自于陛下的新政与臣高祖怀柔匈奴的区别。”
刘协愣了一下。
这扯得真够远的,她的高祖……好像是袁安啊。
“你对你高祖的事迹很熟悉?”
“汝南袁氏兴于我高祖,他的事迹自然是袁氏子弟都必须熟知的。”说起这些,袁衡迅速冷静下来。“臣虽年幼,儿时亦常常与姊姊一起坐在帷幕之后,听父祖辈讨论时事,对刚柔两种手段的优劣都略知一二。”
刘协恍然,暗自羡慕。
这世家子弟果然是家学渊源,从小就是听这些长大的,耳濡目染,见识自然也高一些。
“你觉得是刚好,还是柔好。”
“刚柔并济才是最好。”
刘协笑了。“说来听听。”
袁衡四下看了一眼,伸手一指刘协挂在一旁的环首刀。“臣敢以此刀为喻。欲得宝刀,当经百炼。百炼者,去其杂质,使其精纯,柔韧而不易断。然后淬其锋,求其锋利,斩牛断犀,迎刃而解。有柔无刚则不能破坚,除非人人皆是力士。有刚无柔则易崩坏,除非人人皆如庖丁。”
刘协多少有些意外。“你还知道淬火?”
淬火是并州铁官刚刚研制出来的新工艺,还处在保密阶段。袁衡虽然不在保密之列,但她是个文职,了解这种具体的工艺似无必要。
蔡琰就对淬火不甚了解。
不是没渠道,是根本不关心。
就算是马云禄这样的武人,也只是关心这种新工艺能否迅速列装,而不关心其中的原理。
“事物有别,与旧时刀剑不同,臣想问个究竟,就稍微了解了一下。”袁衡红着脸,有些不安地说道。“臣并非有意探听机密,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