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听见了动静,耿氏抬起脸来,向着光亮的方向看去。
吉灵逆光而来。
她转头对旁边的太监道:“你先下去,本宫与裕妃娘娘单独说几句话。”
那太监还有些不放心,小声叮嘱道:“恕奴才多嘴,宸贵妃娘千万小心,勿要离此人太近,免得她伤了贵妃娘娘!”
吉灵没说话。
七喜转头道:“下去吧。”
那主管太监行了礼,倒退着小步出了去,依旧是点头哈腰。
屋子中只剩下了三个人。
七喜向四周看了看,想要拖出一张能坐的板凳给主子坐下。
她看了一圈,居然除了耿氏坐着的那只,再没旁的椅凳。
吉灵抬手止了她,摇了摇头,意思是不必。
耿氏口气中充满了嘲讽,慢慢道:“吉氏——贵妃娘娘——宸贵妃娘娘,尊贵的宸贵妃娘娘!你是过来送本宫上路的么?还是要看看本宫从高摔落,如今陷入何等不堪的境地?
吉灵站着,俯视着她,一字一字道:“高?曾有多高?”
耿氏尖声笑起来。
她笑得实在是太过可怖,外面那看守的太监忍不住便大声担心道:“宸贵妃娘娘,里面可有事情?”
七喜高声道:“无事,不必惊扰!”
那太监赔笑着连声应道:“是!是!”又伸手掩在嘴边,转头对旁边人小声叮嘱道:“进了这冷宫的,十个疯九个魔,都放机灵点——听着不对劲得赶紧进去,贵妃娘娘是皇上的眼珠子——伤着了一点儿都不成!”
内里,裕妃笑了半天,终于止住了笑声,眼角有浑浊的泪水滑落,顺着脸颊一滴滴滴在地上,落入尘土不见。
她抬手扶住脸颊,失神地有如自言自语一般,喃喃道:“有时候,本宫真的很不甘心——都是皇上亲生的儿子,都是他嫡亲的骨肉,只因着你受宠,皇上便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弘昕身上,太不公平!”
她缓缓抬起头来:“额娘这一世是输了,可孩子们的路还很长,本宫要为弘昼铺路。”
吉灵紧紧盯着她:“你儿子的路,就用我儿的血来铺?”
裕妃冷笑,无所畏惧地道:“吉常在,你不是很能生吗?皇上如此宠爱你,你又如此狐媚皇上,霸着皇上不放手,恬不知耻!一个接着一个,如今连七阿哥都有了!你有两个儿子,本宫折损一个,再留一个,你也不是没指望呢!”
她恨极了,一口气不停地道:“皇后、熹嫔、本宫、懋嫔、还有从前的年妃娘娘、哪一个不是在皇上还是四皇子时候,就伺候在身边?大家都苦生生熬了这么多年!凭什么你一来,便夺去了我们所有人的荣光,毁去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她攥紧了双拳,几乎已经是嘶叫道:“你什么都平平,却得到了皇上那么多的倾心与保护!这不公平!本宫不过是伤你一子,你不是还有七阿哥么?不是还有七阿哥么?!”
吉灵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甚至笑出了眼泪。
她缓缓抬头,对裕妃道:“你这逻辑倒是有意思得很——两个儿子,损了一个,还有一个,所以我倒是应该感谢你手下留情,是吗?”
耿氏死死咬住粗糙干裂的嘴唇。
吉灵上前一步,猛然伸手压住耿氏的肩膀。
她低下头,看进耿氏眼睛里去,一字一字道:“裕妃娘娘,我从来都没有‘一定要赢’的念头,但是你们若坚持要同我争,甚至伤到我儿,我也绝不会再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