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没再犹豫,刷得一下卷了衣摆,俯身钻了进去。他确实是想走,先不说在李道玄眼皮底下待着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另一方面,无论李道玄留下他的原因是什么,若是他在玄武的消息传出去,首当其冲的便是李道玄。
孟长青知道自己都不该在留在玄武,李道玄心中还顾念着师徒情谊,没有下手杀他,他更该知恩图报。
孟长青熟悉地形,两人没动用任何的法术,躲过种种禁制,亥时便已经出了玄武地界。
等到次日中午,两人坐在客船上,饿得头晕眼花,船家给两人上了盆花生。
孟长青问姜姚:“你不当玄武弟子了吗?”
姜姚顿了片刻,咬牙道:“我不能见死不救。”
孟长青抓着花生的手一顿,“你就不怕我是骗你吗?我确实是孟长青,也确实在长白当过妖道,你不信玄武几位真人的话,反倒是信我?”
姜姚一双眼盯着孟长青,“我相信我自己。”顿了下他又道,“我相信道长你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
孟长青看了他半晌,终于笑了声。太多年没有活人说他是好人,他一时还不习惯。
姜姚道:“道长,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桃花镇,先去看看我的尸首。”
孟长青与姜姚两人一路躲躲藏藏,朝着桃花镇而去。
路上在茶馆歇脚,孟长青这边刚点了茶和豆腐脑,隔壁的几位老百姓闲聊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你们可听说了,太白妖道孟长青没死!”
孟长青一口豆腐脑喷了出来,姜姚睁大了眼诧异地回头看了眼,又看向孟长青,“道长?”
孟长青把嘴角一擦,示意姜姚先别慌,他袖子一卷,端起桌上半碟萝卜,凑到了隔壁桌子去。姜姚忙起身跟了上去。
那说话的是个货郎,四十出头的样子,黑魆魆的,一张大方脸,担架与果脯都在路边放着,此时他正喝着米酒和同桌的几个货郎聊天,瞧见孟长青端着萝卜干凑过来,一愣,“你干啥?”
孟长青忙赔笑道:“大哥!我与我这弟弟是头一次出远门,没见过世面,听见大哥在说些新奇的事儿,想听听!”他说着把萝卜干往那货郎面前一推,笑道:“大哥你下酒吃!”
那货郎见孟长青样貌白净,说话又客气,对着自己又是一脸崇拜,不由得挺直了背,故作文绉绉道:“小兄弟客气了,你愿意听便坐下听。”
那同桌的人瞧货郎在这儿装腔作势,嗤笑了一声,“苏三你可瞎扯吧!那妖道早死了,长白带头剿灭的,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一根,你若是说那吕……”那货郎说到这名字的时候忽然一顿,似乎怕招什么似的,低声哼道:“你若是说天姥山那位,哥几个倒还信。”
苏三瞥了他一眼,“不懂别放屁!那妖道确实没死,前两天还在宣阳城被人撞见了,蹲在摊前买扇子,几个修士围上去,他扇子一合,几个黄头道士的头当场被他拧了下来。这事北边早闹开了!谁不知道啊!”
一人惊恐道:“真的?那以后还怎么去北边做生意啊!”
“年前是千万别去了!上阳关以北十六州都放出消息来,”那苏三压低了声音,“道门修士都在往那儿赶!估计又是一场恶战!”
孟长青忍不住问了一句,“大哥,你们怎么知道他就是孟长青呢?”
苏三忙嘿了一声,道:“错不了,就是他!街上卖东西的人都看见脸了!”
“兴许是别人化作他的模样?”
苏三“啧”了一声,“他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扮他做甚?再说了,宣阳城的道观已经把消息传出来了,就是他!错不了!”
孟长青顿了片刻,缓缓地喝了口茶。
苏三几杯酒下肚,喝得有些高,手拍上孟长青的肩,道:“小兄弟,你是要往北边去吗?”
孟长青道:“是啊,这不过年了嘛,去走亲戚。”
“那你可要千万小心,那妖道是个断袖,专杀男人修炼邪术,好多人都遭殃了!我近日是不敢去北边做生意了。”说着他似乎想到些什么,极嫌恶地紧了下衣服,“呸!真他娘的恶心!”
喝着茶的孟长青:“……”
等到那群货郎走后,孟长青与姜姚这才坐回原位,姜姚似乎一直有话憋着,孟长青看了他一眼。
结果姜姚问了一句,“道长,什么是断袖啊?”
孟长青被茶呛了下,看向姜姚,“就是穷,没钱没衣服,袖子都断了还在穿。”
那过来结账的女摊主正好听见了,笑出了声,伸出手搭在了姜姚的肩上,“小兄弟,你大哥说的是!”她望向孟长青,眨了下眼,又叹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啊!生意都没法做了,早听说那妖道死了,还道终于能太平些,这才刚过去多久,幺蛾子又生出来了!”
老板娘接过孟长青手中的铜钱,掂量了下,“要我说,你们哥俩也别去了,多危险啊!”
孟长青讪笑了一声,没说话。
入夜,姜姚与孟长青找到了落脚的客栈。
一坐下,姜姚立刻道:“道长!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你!”他一把拉过椅子,凑近了孟长青,“道长,这可怎么办,他们都、都来追杀你了。”
“没事。”孟长青安慰了姜姚两句,“装神弄鬼而已,他说他是孟长青大家便信了?”孟长青心中有自己的计较,那天他死于阵法中的景象,各派道人都是亲眼所见,道门哪有这么好蒙,除非……
孟长青的手忽然一顿。不对。
姜姚忙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他真的是货真价实的孟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