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掠进金鼓石台,手中的白『露』剑剑只是挡开了谢怀风的剑气, 却并没有对上谢怀风, 明显是不想招惹事端。他跃入石台的动作够迅速, 可仍是有一两道剑气掠了过去,划开了吴聆的袖子, 晕出了鲜血, 吴聆望向挡在他面前的孟长青,有些微微的错愕。谢怀风则是轻轻一挑眉。
孟长青很快收了剑,望着谢怀风道:“同门师兄弟, 比试点到即止, 何必下此重手, 不知道灵力尽散时遭如此重击容易伤着『性』命吗?”谁都看得出来吴聆对师弟手下留了情, 可他这师弟刚刚出招时却极为毒辣凌厉,丝毫不顾同门之谊,令人心寒。
谢怀风望着孟长青那身玄武道服, 眉头挑的更高了些, “你谁?”
孟长青面『色』微微一凝,“玄武弟子孟长青。”
谢怀风显然没认出孟长青,道:“我说你们玄武揽了仙界大典, 不会连大典规矩都不懂吧?谁说的点到即止?你当过家家呢?金鼓石台, 生死由命!”他抬手用力地摔了下衣摆, 一声响。
“他是你同门师兄!”
谢怀风看这不知道从哪儿跳进来的二愣子, 也没收剑, 随手挽了下, “我说你们玄武到底还有没有谱?大典办得乌烟瘴气也就算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金鼓石台上跳,你们当这台子是用来唱戏的?”
孟长青刚刚他一时情急冲进来,倒是没想这么多,他随即开口道:“谁都看得出来,刚刚那一剑,你已经输了。你的师兄对你手下留情,你却丝毫不顾师兄弟情谊,出招如此阴狠歹毒,这是你长白的规矩?”
谢怀风闻声笑了,“他对我手下留情,难道我也一定也要对他手下留情吗?他想输,我还不能赢了?”谢怀风说着话瞥了眼吴聆,“我一没耍阴招,二没用邪术,堂堂正正走上这台子,堂堂正正地出招比试,怪只怪谁让他有弱点,今日倘若换个邪修,你们也求那邪修善心大发饶过他?”
“可你不是邪修,你是他师弟。”孟长青被谢怀风这阴阳怪气的嘲讽语气激得有些怒了,“无论如何,同门师兄弟,总不至于下此重手,更何况他如此照顾你,单单只为了赢一场比试,你也不怕为人不耻。”
“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是上来唱《义满堂》了?”谢怀风都懒得说了,随便骂吧,他反正全无所谓。
孟长青瞧他那副无赖样子,还欲说话,吴聆忽然伸手抓住了孟长青的胳膊,“算了。”
孟长青一下子看向吴聆,吴聆极轻地摇了下头,“没事。”凝了声音道,“快下去。”
说完,吴聆回过头,望着谢怀风,望了一会儿,他终于抬起手,拱袖行礼。
比试台上,第一次抬手拱袖意为以道会友,第二次抬手拱袖,意为自愿认输。
孟长青握着白『露』剑定住了。
谢怀风倒是丝毫不意外,吴聆如今修为全无,拿什么与他打?认输反倒能给自己留点脸面。他望着吴聆,袖手收剑,入鞘一声清响,他挑眉缓缓道:“承让了,大师兄。”
吴聆起身望着他,面上没有丝毫不悦,甚至还温和地笑了下,低声道:“恭喜师弟。”
胜负已定。
谢怀风嗤笑了声,没理会吴聆与吴聆身旁的孟长青,一步步走下了金鼓石台。风吹的他衣袍猎猎作响。
刚跑上来的几个长白弟子站在台下,其中一个女弟子连在大庭广众都顾不得了,直接朝着走下来的谢怀风吼道:“谢怀风你要不要脸?丢人都丢到天下人眼皮子底下去了!你不要脸长白还要!”谢怀风闻声挑眉看去,那气得脸『色』发青的长白小师妹,除了吴喜道还能是谁。
吴喜道看见吴聆拱手认输的那一瞬间,心疼得都在哆嗦,眼睛当时就红了,心疼,是真的心疼,太他娘的憋屈了。此时此刻她对着谢怀风怒目而视,恨不得想咬死他个不要脸的。
谢怀风朝吴喜道挑了下眉,没理会她个小丫头片子,走下了台阶,几个长白男弟子走上来围住了他。
吴喜道也顾不上骂这个不要脸的了,立刻抬腿往吴聆那走,看见吴聆与孟长青走下金鼓石台,她本来还忍着,知道不能丢人,可一瞧见吴聆胳膊上的血,心一下子抽成了一团,眼泪一下子就滚下来了,忙又抬手用力地抹了,不让人看见,喊了一声“大师兄!”
吴聆捂着袖口的血,抬头看去。
此时此刻,金鼓石台下已经站了不少的道宗长辈。众人都瞧见了刚刚的比试,此时此刻正在议论不休。陶泽走上来把包好的『药』递给了吴聆,吴聆伸手接了,道了声谢,一抬头望去,人群渐渐散开了,让出了一条路,玄武的几位真人走了上来。
周围一下子就静了,连背手立在长白弟子中央的谢怀风都没再说话,所有人一齐望向那三位玄武真人。
孟长青从见着吴聆低头认输的那一刻起,心中头很憋屈,像是一口气堵在心口,没散出来,一抬头瞧见李道玄正望着他,稍微缓了神『色』,随即发现李道玄望着他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面『色』似乎有些淡漠,其他两位真人也是如此,他一下子顿住了,这才记起自己私闯金鼓石台的事。他微微有些僵住了。
最终,这一届仙界大典,拔得头筹的是长白宗谢怀风。
谢仲春当众宣布的。
谢怀风听完提了下嘴角,抬手对着玄武三位真人行了一礼,样子有些懒散,但是还行,不算失礼,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这个师出长白洪阳真人的年轻人似乎根本不在乎这次赢的是否光彩,也不在乎什么手段,于他而言,赢了就成。
赢了就成。
起身时,他望了眼站在吴聆身侧的孟长青,『露』出个略带嘲讽意味的笑。大约是嘲笑孟长青跟个傻子似的,这怕不是还巴巴地等着玄武三位真人给吴聆出头吧?输赢从来不讲道义。吴聆这次丢的脸不比他小,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了吴聆根基毁坏,没了镇灵丹,一击不中只能任人宰割,众人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怀风思及此,心情更是不错,朝孟长青轻轻抛了个眼神。
孟长青见谢怀风,他今日总算是知道了小人得志是副什么嘴脸,根本不想再看第二眼,直接别开了视线,看向李道玄。
吴聆却是微微一皱眉。孟长青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明显是不知道道门里的规矩,比试本来就是生死有命,除非是双方有谁坏了规矩,否则旁人绝不得『插』手。今日孟长青跳入了金鼓石台,外人瞧来情有可原,但早就听说玄武规矩森严,也不知会如何。
他想着,抬头望向那三位玄武真人,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双眼睛。
李道玄正在望着他,面上看不出来情绪,似乎是在打量,又不太像,瞧不出什么。
吴聆忽然间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心中微微一跳,没有说话。
*
那一场堪称闹剧的比试结束后,众人都散了。原本都以为此次必然第一必然是吴聆了,却不料出了个谢怀风,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
孟长青到了紫来殿,一进去就看见殿上坐着玄武三位真人,他也没二话,捞起衣摆跪下了。
山下陶泽一点都不担心,外头传言玄武门规森严,那真的只是传言罢了,真要如此森严,他早第一个被撵出去了。今日台上比试时,谢怀风对吴聆出手,不只是孟长青,连一直旁观着的李岳阳的行云刀散了点冷意出来,玄武多得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说来说去,这事怪长白宗那谢怀风干得确实不地道,不管外头是什么规矩,这里是玄武地界,要守玄武的规矩。
金鼓石台上,谢怀风要是真的当着众人的把吴聆打死打残或者打个重伤,别的道门看热闹归看热闹,玄武绝不可能袖手不管。
如今这样,陶泽估计,三位真人也就意思意思地训孟长青两句,一会儿就放下来了,顶天了就关两日禁闭。
紫来大殿。
孟长青跪在那儿低着头不说话,已经跪了有一会儿了。这种事原本是谢仲春管,谢仲春看了会儿孟长青,又侧过头望了眼李道玄,李道玄面上没什么表情,谢仲春原以为他会开口替孟长青说两句话,却没想到李道玄未发一言。
最终,谢仲春开口训了孟长青几句,大致便是说他鲁莽、不像话、不懂规矩,训完后又提了几句说他初衷是好的,只是行事欠缺考虑,孟长青跪在地上一直点头,认错态度倒是很诚恳的,毕竟是自家弟子,谢仲春本来也没想多为难他,随便说了两句,原以为李道玄会接着话替他的徒弟说一两句,这事便过去了,结果李道玄一直没接话,谢仲春自己说着都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李道玄。
李道玄不知为何真的没有说一个字。
最终,还是南乡子接过了谢仲春的话,谢仲春顺着台阶下了,说是关孟长青两日禁闭好好反思。
孟长青丝毫没有异议,所谓的关禁闭也就是不出放鹿天,他平时就很少下山。他立刻叠手低身,“多谢师伯。”
南乡子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李道玄,瞧李道玄望着孟长青,他略一思索,找了个由头,留了这对师徒单独处处。
大殿中终于只剩下了李道玄与跪在地上的孟长青。
孟长青见两位真人走了,心底松了口气,这才抬头看向李道玄,低声喊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