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
“绝无……诳语。”
大殿中传来一句话, 而后没了声音,只剩下万盏灯火在大殿中飘摇不定。
那女观主坐在殿前许久,望着那少年跪在地上用袖子沾着墨写在地上的东西,终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一个女修道:“去宁城, 查一查那人首蛇身的古蜀巨蟒是究竟是如何死的。”
那女修握剑一拱手,“是。”
那少年跪在地上, 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 汗涔涔的, 然后他抬手抵着自己的额头, 对着那女观主行了跪拜礼。
这是珈平佛教的古礼。
*
孟长青次日一大清早, 东西都收拾好了,打算离开清阳观,一出门却看见一个女修候在廊下。
走到堂前,他看见吴聆与打着哈欠的陶泽全在那儿坐着,一旁是那端坐着的女观主,堂下烹着茶,水烟一点点升起来。
他正想要出声,那女观主却先他之前开口了。说是要留他们小住两日, 过两日姑『射』山有个纪念先祖的节日, 届时有个宴会, 多留两日看了那宴, 再走也不迟。
孟长青正要拒绝, 陶泽却道:“行啊!”
孟长青一下子看向陶泽,陶泽却道:“来都来了。”说完他看向那女观主,眼神不复当日的忌惮与警惕,他对着那女观主道:“仙子如此热情好客,我们恭敬不如从命,敢问仙子,那宴上有些什么?”
女观主道:“有古蜀这边的春戏,古蜀传说中,开春时,会有神兵列于云上鼓戏迎春,为人间驱邪祓魔,清阳观隔绝人世多年,许多节日都懒得过了,唯独保留了春戏的习俗,搬到了夏日,届时会有弟子上台,演两出古蜀当地的老春戏。”
女观主说着话的时候,看了眼吴聆。
吴聆正想说话,忽然顿住了。
隔着面纱,那女观主的神『色』都隐去了,她隔着水烟望着吴聆,片刻后,那女观主缓缓地从吴聆身上别开了视线,捞起杯盏喝了一口茶,低声道:“古蜀传说中,魔物多藏匿在阴暗处,最怕热闹,敲锣擂鼓与爆竹炮仗都可以祛魔,在春戏的声乐中,混在人间的魔物都会现出原形来,在金光照耀下,当众化作青烟。”
吴聆望着那女观主许久,极轻地蹙了下眉。
那女观主又望了眼吴聆,忽然笑着说了一句很莫名的话,“触之不可及,目不能见视,可是如此?”
吴聆没说话。
孟长青刚想出声拒绝,却被陶泽压了回去。
女观主见状道:“那便如此敲定了。”说完,她瞧了眼孟长青,笑道:“我与扶象真人曾有过几面之缘,他不像是苛待徒弟的人,怎么教出来的徒弟这般胆小?”
孟长青一下子语塞,陶泽在一旁帮腔道:“他就这样!没事就疑神疑鬼,特怕事儿!”
吴聆想帮孟长青说话,陶泽却道:“那要不你们先走!我在这儿多待两日?”
吴聆与孟长青一起看着陶泽。
吴聆道:“陶师弟出门已久,还是尽早回去,免得师门牵挂。”
陶泽道:“这有什么牵挂不牵挂的。”
经过陶泽那么一搅和,那女观主字里行间又点了下李道玄,孟长青想硬拉着陶泽走都没办法了,最终,他们还是在这儿多留了两日,孟长青『逼』着陶泽再三确定,一过完那什么『乱』七八糟的节日,立刻离开。陶泽满嘴“是是是”,心思却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三人又在这儿住下了。
是夜。
吴聆一个人在长廊下站着,遥望着清阳观那大殿,一个女修提着灯从台阶上走过,月『色』昏暗,隐去了他的神情。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吴聆眼中有了一丝波动,缓缓回头看去。
孟长青望着他。
吴聆瞧见是他,没有说话,眼中渐渐柔和起来,道:“没睡?”
“都这样了,哪里睡得着?”孟长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师兄也觉得清阳观有古怪?今日那女观主留我们的时候,我也觉得她有些奇怪,我瞧她好像一直在看师兄?刚刚回去了,陶泽还同我道,那女观主怕不是瞧上了师兄,要与你做夫妻……嗯?”
吴聆望着他,终于低声道:“不要胡说。”
孟长青看向吴聆,忽然记起那些断袖的流言,他没继续说下去,收回了放在吴聆肩上的手。
两人坐在了后山客舍的屋顶上,底下的客舍里睡着陶泽和大王,还有隐约的呼噜声传来。夜『色』清丽,风徐徐地吹过高山大川。
这姑『射』山真的是钟灵毓秀。
吴聆看了那山许久,终于轻声道:“不知为何,今夜忽然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孟长青一下子看向他。他想起了吴聆过去的事,没有了声音。
吴聆也沉默了许久,忽然道:“你那幻术是怎么变的?”
孟长青立刻问道:“哪一种?”
吴聆道:“在长白宗真武大殿前的。”
孟长青道:“那个特别容易。”他抬手,食指一拨,一下子跃出金『色』的光点来,再一拨,化出只金『色』蚱蜢,再一拨,又变成了金『色』蝴蝶,起飞的瞬间又变成了鸟雀,一下子消失在夜里,忽然间,不知从哪儿砰一声绽出无数的光点,随着风一下子卷向两人。
流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