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全看着地上那枚黄铜钥匙,过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先笑了声,一时两个人都站在走廊里止不住地发笑,好像也没什么好笑的,可是又仿佛特别的令人发笑,大约就是“一只手能握住尽诛邪祟的降魔剑,接不住一串扔过来的钥匙”,这种愚蠢的感觉特别令人想发笑。吴聆自己也在笑,他将钥匙捡起来后,看着孟长青道:“你平日和师兄弟都是这样把东西扔来扔去?”
孟长青道:“不,是我太兴奋了,不好意思,早知道你接不住,下回我多走两步递给你。”
吴聆看着他,道:“不用,下回应该能接住。”
孟长青道:“行吧行吧。”很明显是哄着吴聆的语气,他伸手一把推开了门,光一下子『射』进了屋子,他扭头看了眼,客房里纤尘不染。
这一头,李道玄去了趟紫来峰,他与南乡子对面而坐,南乡子今日有几分无聊,请了李道玄来喝茶。将人请过来之后,他才惊觉请错了人,李道玄一到,他只能更无聊。
南乡子便与他聊近日山下出的一件颇为有趣的怪事,“今日渭水一带,有百姓去附近的道观找修士,说是他们夜里看见一个巨人驮着一座山从他们村前走过,那山有几千尺高,那巨人驮着那山,一脚一坑,那脚印比他们整个村子都要大上许多,村子里的人喊那巨人不要踩着他们的村庄和天地,那巨人据说还有些不好意思,一声不吭地改了道,驮着那座山往南去了。”
李道玄有些走神,闻声低声道:“有愚一族。”
南乡子点头道:“果然你知道,我今日和仲春说这事,他便是一头雾水,我同他说,《河海录》记载,有愚氏一族搬山填海,是一种生活在极寒之地的罕见巨猿,会修炼,有术法,与人无异。”他又道,“修士查了下去,那座山被搬去了终南的一座荒城,名叫太白,那太白城早在千年前毁于洪水,如今看来,那只巨猿是将那座城做了自己的洞府,搬一座山回去打点门面。”
李道玄道:“也许是受人所托。”
南乡子道:“这也有可能,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哪座山,这是半个多月前的事,至今也没人传个下文过来。”
李道玄没说话,抬手缓缓地喝了口茶,他们坐着聊了许久,南乡子终于问他,“你怎么了?”
李道玄闻声静默了许久,问南乡子,“你记得上一次仙界大典上清静真人那弟子吗?吴六剑之子。”
南乡子一听他提吴六剑,立刻有了印象,当年吴六剑夫『妇』曾上过次玄武,他还与吴六剑还谈了一阵子,后来得知吴六剑夫『妇』死于斗『乱』,他也颇为惋惜,上一回仙界大典,谢仲春告诉他吴六剑的后人也在,他还多留意了几眼,他低声道:“记得,吴聆,字闻过,既闻过必改之。”他看了眼李道玄,“那一日金鼓石台的一剑,与你年少成名那一剑真是像极了,这样的弟子,如何会不记得?”
“你觉得他如何?”
“心『性』纯良,谦冲忍让,有吴六剑遗风,长白这一辈不可多得的弟子。”
李道玄没了声音,半晌才低声道:“是吗?“
南乡子抬手打算给李道玄倒一杯新茶,“怎么忽然提到他?”
李道玄道:“他今日到了玄武。”
南乡子闻声倒茶的手一顿,心道有意思,比跟李道玄坐在这儿聊天有意思多了,他提议道:“如此凑巧,过去瞧瞧?当年吴六剑常常上玄武,我和他聊得倒是很开,他算是我这些年最欣赏的一个长白后辈了。吴六剑的后人,上一回仙界大殿我还没来得及仔细瞧两眼呢。”
李道玄没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半晌,他轻轻点了下头。
南乡子看他那副样子笑了下,“走吧。”
驿馆。
孟长青与吴聆坐在房间中,已经聊了一阵子了,吴聆安排完江平城的事之后就过来了,路上走了半个多月,遇上些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两人一聊便聊到了很久。
孟长青终于回过神哪里有些不自在了,他起身去点了香炉,在玄武住久了,点一炉香都成了习惯了。玄武弟子都这样。
吴聆看着他,终于道:“可曾想过下山?”
“在玄武,弟子一旦真的下山,与开宗立派没什么差别,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孟长青道,“我记得我小时候,几个师兄下了山,做了山下道观的冠首,打那一别,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他们了。”
吴聆道:“你终究是要下山的,天下求学修道之人,总会有出师的那一日。”
孟长青闻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没想过,我师父当年把我带回玄武抚养,我那时候总觉得跟着他就像是有了个家,从没想过有一日会离开玄武。”他把那盏香炉摆在了吴聆的面前,半晌才低声道:“其实你说的也是,天下求学问道之人,怎么可能永远不出师?”
吴聆望着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只手。
孟长青一下子看向他。
吴聆没有说话,手上一点点用力,将孟长青慢慢地拉了过来,房间里似乎一瞬间静了下来。
吴聆其实拉了一会儿就已经松开了力道,孟长青却没有停下来,一只手撑在了案上,吴聆原本是坐着的,在孟长青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退了一步,孟长青看着他那样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淡定样子,他终于笑了一声,“怕我啊?”
吴聆看着孟长青撑着桌案笑,眼中一下子暗了下去,孟长青低头继续拨弄那香炉,忽然胳膊被人抓住了。
孟长青抬头看向他,那副样子确实是淡定,他确定吴聆会立刻又松开手,果然,他刚一想,吴聆抓着他胳膊的手就松开了,孟长青终于失笑,他是真的觉得吴聆这样子很奇怪,下一刻,那只松开了的手忽然一下子又抓紧了他。
孟长青觉得这只手马上又会松开,在他低下头去继续拨弄香炉的时候,吴聆将他一把拽了过来,低头吻了上去。
孟长青一下子愣住了。
直到后背抵上窗上的那一刻,孟长青才终于反应过来,却又没了动作。
吴聆低头望着他,他看了孟长青看久,终于低下头又极轻地吻了下去,他自己其实也有些失神,手一点点抚着孟长青的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吻着孟长青,伸手缓缓地去解孟长青的衣服,孟长青这次是真的有些愣,他竟是觉得这感觉有些熟悉。
下一刻,门被敲开了。
南乡子先到了门口,抬手敲了下那门,他也没想到那门是虚合着的,一敲就开,看见里面的那一幕,他顿住了。
李道玄是后脚到的,见南乡子那反应,他随意地往那屋子里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