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第一次听见这名字。
那名叫“观沧海”的散修似乎并不愿意多说, 两人在小巷子里错肩而过,巷子里有些窄, 孟长青给他让了些位置。
孟长青目送着那名散修离去,莫名多站了一会儿, 回过神却又没觉得哪里异样。
过了片刻,他也转身往巷子外走。
在他回身离开的瞬间, 那名散修停下了脚步,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远去。
满城的飞雪。
孟长青回到客栈, 一群长白弟子与一群杂修坐在炉子边烤火,吴聆正在与身旁的一个年纪很轻的弟子说着些什么, 那弟子不住地点头。孟长青看了吴聆一会儿,转身又看了眼门外的长街,雪扑簌着往下落,风一阵阵刮过来,有些刺骨。
三日后,一群修士站在了太白鬼城外。这是孟长青第一次来到太白城,第一印象只有荒凉。无边无际的荒地, 落了一摊摊的雪, 几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老城墙参差不齐地竖着,一条河横穿而过,河面已经结了冰, 倒映着横斜的枝桠。
孟长青站在那儿, 一股阴冷扑面而来。孟长青听那茶馆中说过, 太白城是毁于洪水的古城, 那时候北地并非莽荒地界,太白城中富庶热闹,一场洪水将整个古城卷入大水之中,无一人生还,后来这里便成了北地四大凶城之首。
孟长青心中记挂着陶泽,他看着日头落下去,明晃晃的光沉下地平线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
不知道从哪里集聚而来的雾气平地而起,在雾气中,一座庞大的古城显现了出来,荒野四周所有的声音都没了。
孟长青看见了那座山,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云开雾散的那一刻,他愣住了。
姑『射』山。
那只巨猿搬过来的山是清阳观众修士丧命的姑『射』山。
不只是孟长青,吴聆也一眼认出来了,他不着痕迹地一皱眉,盯着那座山。
孟长青立刻走上前去,太白城外有阵法,他抬手试着破阵,刚一催动灵力试探,下一刻那阵法连带着那城门直接塌了。孟长青明显很诧异,他盯着那条笔直冲入城中的宽敞大道,看向身后的修士,道:“有人来过,阵法已经破了。”
那群修士闻声也有些诧异,一人道:“会不会是那邪修的诡计,故意引我们入城?”
一行人提高警惕进了城,和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城中静极了,没有什么游魂,也没有什么邪修,到处都是些无主墓碑,还有些萦绕着阴气的纸房子,形制像吴地葬礼上扎的那种,越往城中走,街道旁的景象变化越大,墓碑与陪葬器物少了,多了许多的石制道坛。
无一处不透出诡异。
孟长青检查了一座道坛,他觉得这像是某种聚魂的阵法,有点像是清阳观的手笔,前一阵子流言传,有邪修在其中聚魂修炼,看样子不是假的。又想到陶泽,他的心忽然一下子沉了下去,从道坛上一跃而下,他跟着吴聆继续往前走。
又看见一群金碑,上面刻着些密密麻麻的字,好像是人名,四周依旧没什么异样,孟长青抬头看这些金碑,这金碑竖在城中央,质地特殊,一般而言,这是阵眼或者极要紧的法门所在之处,可此地却连一丝阴气都没有,孟长青和吴聆商量了一会儿,没商量出什么东西来。
最终,众人到了姑『射』山脚下,山上早已毁坏的清阳观宫殿不知道何时恢复了原样,碧幽幽的瓦反『射』着光。
下一刻,山顶忽然有磅礴的剑气绽了出来,在黑夜中放出一道光,刷一下照彻了大半个天幕。
“出事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一群人立刻赶到清阳观正殿,那些平地而起的剑气已经消失,正殿前已经化为废墟的道坛上立着一个人,半侧着身瞧不清面容,衣摆轻轻抖动着,那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去。
风吹得满山的碧树都在摇。他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孟长青。
孟长青一看见那人的面容,脸上顿时『露』出诧异,他立刻喝住了出剑的人,“慢着!”他盯着那废墟中的修士。这不是那一日在客栈救人的那位修士吗?孟长青记得自己与他在巷子里撞上过,还问过他名字,观沧海。他立刻喝住了神经绷紧了要出手的修士们,“等会儿!那好像不是邪修!”
此时天『色』昏暗,那修士一个人站在道坛上没说话,衣摆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身后还有七八个人,半跪在地上,长剑支着地,不停地喘着气,似乎是受了重伤。吴聆率先反应过来,他一下子收了降魔剑,略诧异地问道:“谢师弟?”
众人立刻定睛看向那修士身后的七八个年轻修士。
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的谢怀风半跪着,道袍衣角全摔在地上,全身重量全都靠手中的剑撑着,指缝的鲜血顺着长剑往下流。听见吴聆的声音,他随口吐了口血,抬眸看了眼吴聆,又看向拦在他们面前的修士,低声道:“多谢。”
那名叫观沧海的修士也没说什么话,回过身抬手在谢怀风的额前轻轻点了下,又在其余受伤的弟子额前各点了几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