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青抓着吕仙朝,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忽然他猛地回过身,一个玄武阵法放了出去,挡住了那道剑气,大雪剑光芒大盛。尘埃落定时,他已经抓着吕仙朝纵身跳下了栈道,两个人的身影都消失在翻滚的云海中。
追上去的长白弟子见状立即御剑去追,纵身跃入云海怒涛,伸手不见五指。一群弟子翻了半天,“人呢?”
孟长青与吕仙朝也再没了踪迹。
吴鹤楼立刻命弟子封山。一回头却看见了伏魔台不远处的吴聆,降魔剑气消散了,所有人都去追孟长青与吕仙朝,他却仍是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
孟长青带着吕仙朝出了长白宗,一发现没人追上来,他立刻找了个无人的林子,查看吕仙朝的情况。吕仙朝仍是一副呆愣木讷任人摆弄的样子,被孟长青放在地上也没有知觉,这副样子比上一次孟长青见到他时还要糟糕上许多。
“吕仙朝?”孟长青喊他的名字。吕仙朝一点回应都没有。
孟长青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也诧异,这短短时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吕仙朝竟是能变成这样。他记得刚把人交给青云观的时候,他与青云观的观主都查看过吕仙朝的状况,两人都觉得吕仙朝若是不再催动煞气,好好调理应该能够慢慢恢复一两分神志。那青云观弟子后来找到他时也说了,吕仙朝跑出青云观的时候,身体中的煞气已经被调理地七七八八,那青云观的观主也实在不知道吕仙朝为何会忽然疯狂催动煞气以致彻底发狂杀了那六十多人,而今,他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长白宗大开杀戒。
这已经是走火入魔到神志尽毁,再无恢复的可能了。
孟长青抬手帮吕仙朝疗伤,他试着渡入灵力修复吕仙朝的神志,无论他做什么,吕仙朝都没有任何的反应,眼中的猩红也没有消退的迹象。孟长青查看吕仙朝的记忆,也只见一片混沌。
孟长青注意到吕仙朝的手紧紧握着,他掰开了,原以为是吕素的那只镯子,却发现掉出来一块带血的灵玉,他认识这块玉,这玉吴喜道时时刻刻都佩戴在胸前。孟长青掰着吕仙朝的手停下了,他想起刚刚吕仙朝脚下躺着的长白宗弟子的尸体,连他也一下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刻,吕仙朝的手似乎动了下,孟长青注意到了,立刻喊他的名字,“吕仙朝?!吕仙朝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吕仙朝一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孟长青,两只手指动了下,下一刻,他猛地抬手一掌对着面前的孟长青劈了下去,煞气疯狂地腾了出来,整个林子都是窜走的煞气。孟长青反应极快,却只是堪堪避开,另一只手去挡那煞气,可人却被直接甩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煞气一瞬间贯穿他右手,他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脸上控制不住地流『露』出震惊,“吕仙朝?!”
吕仙朝浑身浴血,他终于动了动,朝着不远处的孟长青一步步走了过去,眼睛中不见任何的东西。他想杀人。
孟长青盯着他,一下子睁大了眼,想起身竟是没能站起来,半跪在地上,下意识抓紧了大雪剑。大雪剑受到前所未有的煞气冲撞,剧烈的轰鸣起来,孟长青盯着满手是血朝他走来的吕仙朝,第一回有种握不住手中这剑的感觉。
……
玄武,放鹿天。
正殿,李道玄一个人静坐在暮光中,案上的香炉散出轻烟。如今已经是初春,玄武几座山峰都有了些春意,就连放鹿天这种算常年霜雪的地方都多了几分暖意。李道玄看了会儿道书,又放下了,他一个人在案前坐了会儿,几百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倒还是头一回觉得这山冷清。
寻常弟子不敢踏足放鹿天,谢仲春又不是个散漫的人,这玄武也只有南乡子会偶尔来这山中走走,前两日南乡子来了一趟,坐了一刻钟,自觉实在无趣,很快便回去了,临走时他才忽然想起件事,四下看了一圈,道:“孟长青不会还没回来吧?”说罢他略有诧异地看向李道玄。
李道玄没说什么,一室的轻烟笼去了他的神情。
南乡子确实是有几分诧异,他知道孟长青去北地寻找陶泽的事,他早就在『药』室山见着了陶泽,还道孟长青也早就回来了,谁曾想这么久竟是一直都在外面?南乡子应该是觉得这确实是有几分不像话了,偶尔出格些是无妨,还能说是好事,但放纵到这般地步已经是视玄武门规如无物了,他当时神『色』便有几分变化,但是见李道玄没说什么,他于是也不好说什么,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今日,李道玄坐在殿中,殿外忽然又响起了久违的脚步声,李道玄望了一眼过去。
来的人仍是南乡子。
南乡子走进了大殿,在李道玄面前坐下了,看着他道:“这初春时节,弟子们都在山上到处跑,我道还要找一找你,你倒是一整日只待在这殿中。”他想起了来意,对着李道玄道:“今日一早长白宗传来消息,说是出了些事。”
“出了何事?”
“你那徒弟在外放肆久了,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在长白宗闯了祸。”
李道玄一下子看向他,半晌才问道:“他做了何事?”
“当众救下了一个邪修,两人如今都没了踪迹。听说那邪修已经走火入魔,连洪阳真人都不容易制服他,孟长青那点道行,也不知如今是什么样子。”南乡子说完后停了一会儿,他看了眼李道玄,“还有一桩事,不过这事要问一问『药』室山那弟子。外面近日都盛传,震惊道门的江平城的那桩灾祸,许多百姓原来不是为瘟疫与诡术所害,而是死于孟长青剑下。”
“你说什么?”
南乡子倒是难得沉默了一会儿,“我来你这儿之前,去了一趟『药』室山,询问那名叫陶泽的弟子。他一开始不愿意吐『露』,后来我查看了他的记忆。”他说着话看了眼李道玄,“山外的流言,所言不虚。”
南乡子见李道玄不说话,这才接着说下去,“当日孟长青不忍江平城百姓经受一夜魂魄碎裂而死的痛楚,动手杀了人,他自知犯了道门的忌讳,一直没有与人提起过此事,犯下如此重的杀孽,又隐瞒了许久,也不知他是否生出了心魔。我是想问一问你,你是他的师父,按道理他该是最信任你,他可曾与你提起过这些事?”
李道玄闻声忽然就没说话,许久才道:“未曾。”
南乡子一时无话。其实,他还有一些话没有与李道玄仔细说。孟长青受训于玄武门下,这么些年过去了,玄武中人都快忘记了一件事。而如今这件事在今天又被长白宗翻了出来,一时之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孟长青是孟观之的儿子。
孟观之这名字道门中人无不耳熟能详,毕竟近百年来,天下也就只出了这么一个十恶不赦的邪修。长白宗与外界道门如今是在怀疑,孟长青天『性』与他父亲一样。
江平城雨夜杀人,便足可见其端倪。
南乡子望着不说话的李道玄,低声道:“如今孟长青与那吕氏邪修皆是音讯全无,若是有消息了,我会派弟子告诉你,你也不必忧心,孟长青什么『性』子,你我心中还是清楚的。”
南乡子走后,李道玄一个人坐在案前许久,连道书落在了地上都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