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起伏,松林如潮,山路上一行车马逶迤而来。
策马行于前列的,赫然是曾秘密护送天竺古经、与吐蕃国师接洽的云中侯!他伤势尽复,眼中神光充盈,竟似比受伤前更上层楼,浑身散发着顶尖强者的森严气势。和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文士,他面容清瘦,颌下飘荡三缕黑须,眼神温和而深邃。在他们身后,将近有五十辆马车首尾相连,驾车车夫及护卫均是雄武彪悍的汉子。他们显然是算准了时间出发,正好赶在新年第一天抵达目的地,以求得一个好彩头。
那中年文士举目眺望直插天际的凌云峰,以及鳞次栉比的凌云城,忍不住抚掌赞叹道:“好一个遗世独立的武学圣地!好一个雄伟壮丽的山城!”
云中侯感叹道:“轩辕门盘踞于此超过百年,穷数代之力方建成如此巨城,不知投入了多少心血财富。门中高手云集,人才辈出,堪称是白道武林第一强盛的门派。”
那中年文士道:“比起东海鹏鲲岛,南唐无相寺,后蜀蜀山剑门,辽东凌波阁,岭南独秀峰都要强吗?”
云中侯肯定地道:“那是自然!别的不论,单是轩辕门中的武圣堂,至少有数十位专研武学的内门长老、太上长老,其底蕴之深厚他人望尘莫及。可惜姜烈太过执拗,不肯主动投效朝廷。”
那中年文士点点头,眼神变幻,似有冷芒闪过。
轩辕门早已收到讯息,包括姜烈在内七大世家家主和一众轩辕门掌权高层,都在城外路口等候。数十名强者气势相连,堪比身后高耸的雪峰绝岭。
姜烈身着白袍,眼里透露着些许疲惫倦意,不待客人近前,已提气扬声道:“轩辕姜烈,率众同门恭候云兄及上使大驾光临!”
云中侯和那中年文士相视一笑,甩蹬下马,朝众人走去。云中侯抱拳笑道:“姜掌门、诸位兄台,云某专程来给你们拜年了!恭祝轩辕门新年大吉,诸事顺意,蒸蒸日上!”
姜烈还礼道:“云兄与上使千里迢迢远赴西北,一路跋涉辛苦了。姜某未曾下山远迎,尚请恕罪。”
云中侯笑道:“姜掌门莫要客气!若无轩辕门弟子相助,又得掌门亲自出马惊退群敌,云某已然失陷敌手,有负皇恩了。好教掌门得知,吐蕃诸部为争夺古经,去年以来爆发大规模内讧,相互征伐,形同散沙,未来十年内都无法威胁我中原腹地了。大宋能免除西部边患,轩辕门功不可没!”
姜烈不禁一愣,实在难以理解吐蕃人的行径,皱眉道:“巴桑法王和雪龙寺对此竟然坐视不管吗?”
云中侯摇头道:“吐蕃各王族均想争当正统,号令他人,恢复松赞干布的荣光,谁又真心尊奉承巴桑法王?嘿嘿,吐蕃越乱越好。非我族类,其心必诛。”话锋一转,又道:“来来,容我介绍一番,这位乃是晋王府上的长史李长静!”
姜烈忙拜见道:“李长史大人当面,山野之民姜烈有礼了!”
李长静虚扶道:“姜掌门不必拘谨。李某今日来此,虽然是为了代表朝廷对轩辕门予以嘉奖勉励,但晋王的意思是暂时不宜大肆宣扬,所以‘大人’之称勿要再提。掌门权当我是陪云大侠来访的同道,彼此平等相交,莫教外人议论纷纷就好。”
姜烈从善如流,道:“那么请恕山民无礼,往后称呼李长史为‘李先生’可否?”
李长静颔首道:“可。李某厚颜,还想在凌云城盘恒数日,好好见识这武风鼎盛的武学圣地,不知掌门是否欢迎?”
姜烈笑道:“如李先生这等贵宾,姜某平时请都请不来呢,怎会不欢迎?只要先生愿意,呆上一年半载都可以,凌云城内任你出入。”
李长静抚须道:“国事未靖,天下未安,李某岂敢远离京师太久?掌门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罢自袖袍中摸出一封厚厚的礼单,递给姜烈道:“朝廷恩赐轩辕门金银、珠玉、绸缎、药材、瓷器等若干,详细名目在此,请掌门派人点验接收。”
姜烈再三致谢,令人出面接收财物,安排车马护卫入城不提。接下来,姜烈介绍世家家主和众轩辕高手与李长静、云中侯相识,又是好一番寒暄热闹。李长静平易近人不摆架子,举止温和有礼,言语风趣,关键是他代表了赵宋皇族,很轻易地获得众人好感。要知道凌云城终究不是世外桃源,处于大宋的管辖境内,你若不想扯旗造反的话,就得老老实实承认自己是大宋子民。尤其对于七大世家而言,他们祖上的根基都可追溯到中原,与同姓同族的血脉联系从未断裂过。如今大宋天子主动示好,李长静代表朝廷承认武者的功绩,这不是极好的重返中原的讯号吗?西北山区寒冷荒凉,渺无人烟,哪有中原富庶之地吸引人?何况京师富甲天下,锦绣繁华,富丽堂皇,凡是去过的谁不交口称赞,恨不能生为开封子民?
平静百年的凌云城,如同突然投下了一枚石子,荡开一圈圈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