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接连数日,叶华宇均跟着杜嵩之、张豹初熟悉环境。他做事勤快,反应敏捷,平日里便绝不多嘴多舌,凡是交代下来的任务都妥妥当当的完成,教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杜、张两人见他如此上道,放手让叶华宇独自清扫囚室,他俩另去静室修炼不提。
这一日,叶华宇轻车熟路地打扫完丙一号洞的囚室,连便桶都洗刷干净,对众囚徒的哀求或是威逼利诱置之不理。待杜嵩之、张豹初入定静修,他才带齐工具转去丙二号洞。
诸葛筠对这沉默寡言、手脚利落的少年已丧失了兴趣,以为他跟其他人一样明哲保身,只当看不到他出现,继续趴在石壁上专心致志的刻画线条,仿佛不知疲倦。
叶华宇放下食物清水,在栅栏外默默看着他的举动,看着坚硬的岩石表面被生生磨出凹痕,看着那孤独倔强、永不言弃的背影,心中不由感慨。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逆境中坚守信念,至死不渝的。
遥想当年武圣堂上,诸葛筠一人舌辩群雄,意气飞扬,那是何等的惊才绝艳!但太上长老们已经老朽昏庸,容不下这晚辈独占风光。诸葛筠纵然因精力枯竭昏倒,被强行裁定失败,囚禁于玄冰谷内与世隔绝,但没有埋怨命运不公,而是竭尽所能要留下一生的感悟所学,福泽后人。如此风骨品性,令人肃然起敬。
叶华宇忽然有些庆幸不用参加内门大比,否则夺得了头名,进入武圣堂修行,武道之路岂不是越走越偏?那些太上长老们又怎可能把真正的绝学传授下来?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叶华宇不欲打扰诸葛筠,干脆把那几间无人的囚室打扫一遍。他扫去污物灰尘,又用抹布蘸水四处擦拭,令原本污浊昏暗的囚室渐渐亮堂起来。在最深处“丙二六”号囚室,当拂去墙上的蛛网尘埃,一副恢宏万象的星图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副星图以众所周知的十二次度数和二十八宿为分野展开,大大小小的数千颗星辰按规律排列,彼此间又有线条勾连,玄妙莫测,看得久了似乎有星辰在宇宙中转动。
叶华宇屏息敛气,贪婪地注视着这副浩瀚星图,一时忘神。
早在百余年前,叶家先祖夜观天象,心有所感,创立了天星逐月剑法。这套剑法的招式模拟天上星宿运行,变幻莫测,暗合天道,极为高明。叶华宇恰巧看过剑法真传秘籍,书册扉页上便画有一幅星图,但与墙上所刻星图相比的话,犹如烛火与明月争辉,差距太远。叶华宇脑海中不自觉地回忆起家传剑法招式,与眼前的星图一一印证推演,许多疑难登时迎刃而解,如同推开了一扇迈向星空的大门,看到无数星辰演化移动,有悟于心。
冥冥中灵光乍闪,叶华宇右手五指张开虚握,如执剑柄,左手轻捏法诀,双臂一展,无数天地灵气蜂拥而至,涌向空无一物的手掌。随着他抬手移步,囚室内狂风呼啸,顿生异象。
风起,尘扬。
澎湃的剑气向外溢出。
隔了数间囚室的诸葛筠浑身一震,愕然停手,仔细感受着周围的气息变化,又惊又喜,眼中忽的流下两行热泪。
“吾道不孤啊!”
叶华宇沉浸于玄妙空明的顿悟之境,心无旁骛,如痴如醉,但觉星图演变无穷无尽,天道无形且深不可测,手中虚无之剑随意挥洒变化,竟无一式重复。到了后来,他手中的无形之剑似乎越舞越重,招式变化越来越慢,就连激荡的灵气也逐渐平息下来,唯森冷的剑意愈加浓烈,充斥周围空间,如有灵性般缓缓游动。
终于,叶华宇由动转静,抱元守一,以“剑”正眼,以心观“剑”。在识海之中,他如同置身于洪荒天地,身高万丈,满天星辰触手可及。
一呼一吸,悠远绵长。
奇妙的是,呼吸之间,空中的森寒剑意渐渐收敛,如乳燕归巢,全数回归到叶华宇身上,温顺地潜伏在他四肢百髓。不知过了多久,他浑身一震,手中无形之剑悄无声息地消散,归于天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