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慕的话一出口, 康家三人都愣住了。
康家家主惊疑不定:“怎么顾公子不是为了姚斐贩……”
康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说漏了嘴, 连忙闭紧了嘴巴, 只是和康楠对视一眼, 康楠也是一脸莫名的表情, 毕竟他们所知道的都是有关姚斐私贩铁器和私盐, 所以才被威国公给抓起来的,哪里想到顾泽慕说的居然是这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而康烨却已经及时反应过来:“原来顾公子是为了给詹世杰翻案而来的。”
其实顾泽慕在说完那句话,看到三人的表情之后, 心中便已然有了疑惑,这三人的神色不似作为,可见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
顾泽慕本以为自己的身份是康烨告诉姚斐的, 可现在看来康烨并不知道这件事, 那姚斐又是如何知道的?
原本已经明朗的局势,瞬时又变得复杂起来。
但即便如此, 顾泽慕还是抓住了康家家主那一瞬间的破绽, 说道:“看起来康家主也并非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啊, 我还没说姚斐是因何伏诛的, 康家主却已然知道他向外族私贩铁器和私盐, 不知该说康家主是未卜先知还是消息灵通呢?”
康家家主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康烨。
康烨微微地皱起眉头, 顾不得责怪康家家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接过顾泽慕的话头道:“顾小公子的兄长前两日带着兵来到虞城,说是有人私通外族, 贩卖铁器和私盐, 而如今顾小公子如此气势汹汹的上门,但凡多想想,就能知道这两者之中有什么联系,你说是不是?”
康家家主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是这么想到的……”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烨又瞪了一眼,心头一寒,顿时不敢再说一个字。
康烨笑着看向顾泽慕:“我这堂兄笨嘴拙舌,常常口不对心,顾小公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便是。”
顾泽慕早就知道康烨难缠,不由得刺了他一句:“先生对族人倒真是护得紧。”
康烨心里有些不舒服,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问道:“顾小公子说姚斐当年杀害世杰,又设计毁坏了河堤,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世杰当年不是自杀吗?还有,姚斐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生不知道为何?”顾泽慕反问。
“老夫为何会知道?”
两人你来我往,言语之间都是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顾泽慕道:“当年詹大人在治理河道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姚斐向外族贩卖私盐,他在查这件事的时候,被姚斐发现,姚斐担心暴|露,这才杀人灭口。先生是詹大人的座师,难道对此间内情竟一无所知吗?”
康烨随着他的话,神色慢慢低落下来:“当年世杰上任后,的确来见过我,但我早已退出朝堂,我们俩也只是叙一叙师徒之情,旁的事情,他不说,我自然也不会问。我当初是真的以为他是自杀,还为此可惜感叹过,若早知有这样的内情,我当初就应该多关心他的。”
看到康烨这般作态,顾泽慕的心都冷了下来,从詹世杰给威国公的信,以及裕伯和姚斐的话中透露的意思,顾泽慕其实已经猜出了大概的真相。
当年的詹世杰是真的将康烨当成了老师,他将姚斐向外族贩卖私盐的事情告诉了康烨,然而他并不知道,康家正是其中的既得利益者。
康烨一边劝说詹世杰以隐户之事与豪绅们做交易换取他们的支持,以此来拖住詹世杰,一边却已经对詹世杰动了杀心,他让姚斐将白蚁穴放在河堤,等到雨季河水暴涨,轻易便能冲垮,而那些蚁穴也会跟着河水一起被冲走,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而詹世杰看到了这一切,就会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面是万千黎民的性命,一面是老师的背叛,足以将顾泽慕记忆中这个刚硬的年轻人给摧毁,让他在绝望和悔恨中,轻易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能詹世杰至死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康烨算计好的,包括他的自杀。
顾泽慕将心底翻腾的怒火压下去,冷声道:“詹大人的在天之灵若知道您是这么想的,大约也会很欣慰吧。”
他这句话没什么问题,可康烨却偏偏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丝嘲讽,但他看过去,却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他感慨道:“世杰蒙受不白之冤十几年,如今总算能够沉冤得雪,不管顾公子是因为什么缘故查出这桩事情,老夫都替他感激你。只是这桩案子毕竟是先帝亲口定下的,想要翻案的难度极高,老夫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的人了,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既如此,不如由我来做这个大逆不道之人,向陛下请求翻案。”
顾泽慕没有说话,神色却并不好看。
顾泽慕这次上门为的就是詹世杰的案子,他本想逼出当年的真相,再不济也该拿住康烨的把柄,逼迫他帮助自己给詹世杰翻案,毕竟康烨的身份在那里,他虽然离开朝堂多年,但影响力还在,有他开口,阻力会小很多,翻案的成功率也会大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