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的效率很高,我很满意。”
“晚上7:00会有联邦快递公司的人来拿,你交给他就可以了。”
“真是个怪人,怪的让人有些...”
唐威眯了眯眼睛,想起来那个人用茶蜡杯的火焰点燃酒杯里的烈性白兰地,将幽蓝色的火焰冰块和烈酒一并饮下。
想起来那双眼睛,那个麦当劳叔叔的眼睛!
那双灿金色的眼睛,瞳孔像是蜥蜴一般细长,有不知名的花纹在瞳孔中旋转,像是星辰般分散聚合。
忽然的冷风将唐威惊醒,他左右看了看,玻璃窗户都是密闭着的,阳光还是包裹在他身上,一股股冰冷的寒意却直冲心底,汗毛根根直立,鸡皮疙瘩像是开启应急防护不断涌现。
酒意完全消散,站在窗前的唐威出了一身冷汗,会议室此刻寂静万分,只留下钟表的咔哒声像是死神的宣判。
唐威无力的瘫坐在地,面色苍白,心脏疯狂跳动。
“怪的让人...有些恐惧。”
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巨大挂钟,距离七点还有两个半小时,两个半小时之后,自己就和三少这个名称脱离关系,彻底金盆洗手。
唐威拍了拍手,巨大的丝绒窗帘自动缓缓拉上,黑暗将空旷的会议室填充,只留下被点燃雪茄的一点红光在黑暗中闪烁。
唐威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打通了父亲的电话。
...
...
路明非敲敲门,探头出来的是堂弟路鸣泽的大脸,一年的时间,路鸣泽在婶婶发了很狠地苛责要求下努力学习,不但没瘦下去,反而越发胖了几分。
门被推开,只能看见满地散落的杂物。
大部分是行李,就和上次路明非出国婶婶给自己准备的差不多,甚至更甚。
婶婶把手纸也给路鸣泽准备好了。
她坐在沙发上,棉垫被压下去一大摊,不断往背包里塞着生活用品,嘴里还在絮絮叨叨。
“明非切好了萝卜丁,香肠也蒸好了,等会摘点葱,把米粉泡上,鸣泽不是喜欢吃过桥米线么?今晚萝卜炖排骨,吊排骨汤下米线,广东香肠。”
叔叔的声音从厕所传来,“明非把马桶圈也修的很完美,就是长大了哈?办事都靠谱。”
“欸?明非回来了?”
路明非点点头,看着忙碌起来的婶婶一家,他想起来上一世自己因为专业人士赶出家门。
这个普通的井市妇女,因为受不了显摆炫耀般的干活,积压在心里的不舒服和对爸妈的嫉妒情绪瞬间就爆发了,满带着恶意和尖锐狠狠地刺在上一世的衰仔本就卑微的心里。
那时候路明非觉得在婶婶以为的那个世界里,他又狠又腹黑,看不起路鸣泽,他有美国教授撑腰,有派头有场面.....原来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
他觉得,因为不爱,所以都错,以为她对自己的偏见就像山岳一般不可撼动。
直到日本之行路明非忽然就理解了,婶婶其实就是这样一个普通人,有爱,有恨,有黑暗,也有藏起来的丝丝光芒。
即使在怎么看不对眼,他们也会顶着危险为自己出头,因为他们把自己看作是家人,他们对自己失踪的担心甚至强过面对维和枪支的恐惧。
路明非忽然就释怀了,笑着看了一眼这一家人,这一家平凡但可爱的人。
“婶婶,叔叔,今晚学院有任务派出,我得去协助学长完成资料补充,可能不能和大家一起吃晚饭了。”
“今晚就得提前返校...”
婶婶忽然抬起头,双目圆瞪,嘴里的絮叨停下来,嘴唇微微张开。
路明非就这样静静看着,和上一世冰冷开场一模一样。
想象中的灌耳魔音并没有出现,路明非看着婶婶眼睛里说不明的复杂神色,最后没多开口说话。
“你切的萝卜丁不错,晶莹剔透的。”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别过头去。
路明非沉默了一下,回房间收拾起自己的包裹。
出门的时候路明非拍了拍小胖子路鸣泽的头,嘱咐他去了学校也要好好学习,小胖子明显愣了一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堂哥。
刚走出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一身爆炸般的怒喝。
“站住!”
路明非呆呆地背对着门,婶婶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狠狠揪住路明非胳膊上的衣服,原来不知觉间,他就这么高了,高到平日里威武的婶婶也要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酷?啊?”
“你说走就走?连饭都不吃了?”
“你觉得自己出去美国读一年书就威风了吗?就能把我这个婶婶不放在眼里了?”
“你还直接开学?也不提前说一声?”
路明非慢慢转身,看着这个拉住自己衣服的妇女,她的眼眶微红,双目含泪。
路明非忽然就笑了,温暖的,包容的,理解的微笑。
婶婶一把拽下路明非的背包,冲进屋子里,很快又跑出来,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也不清楚?蠢成这个样子,连生日都不过了?”
“你就一直是这样,也不见你长大多少,好!我现在真是管不了你了!”
她双手用力,把将背包挂在路明非手臂上,头也不回的往屋子里走,嘴里还在念叨,“滚吧滚吧,说走就走,这些年我白养你了,真是白养你了...”
路明非忽然将婶婶轻轻抱住。
“我一直爱你们的,婶婶,叔叔,就像你们爱我一样。”
婶婶停顿了一下,没在回话,只是咚一声将门关上。
路明非将鼓鼓囊囊的背包斜挎在肩膀上,摸了摸衣兜里被悄悄塞进来的一叠钞票,闻到从背包里发散出来的,一股奶油的甜腻味道。
太阳在正在下落,黑暗逐渐降临。
影子在地上被拉长,笔直如同出鞘利剑直指润德大厦。
路明非嘴角微微翘起,“今天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