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京城下起了小雨,带着丝丝凉意。
沿着弯弯曲曲的上山路,隐约可见大兴国寺掩映在林间。再往前走,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便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茯苓一袭天青色织锦长袍,头发用羊脂玉簪束起,她手撑着油纸伞,站在大兴国寺门口,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身后的浮光一副小厮打扮:“小姐,今日也不是大师讲经的日子,您来做什么?”
“随便走走。”茯苓回眸一笑,抬脚迈进了寺中。
成朝信奉佛教,大兴国寺更是香火旺盛,平日里来往的信徒也是络绎不绝。今日兴许是下了小雨的缘故,寺中的人竟然寥寥无几。
苍绿色的菩提树笔直又茂盛,似是隔绝了尘嚣,听着僧人撞钟的悠扬声,茯苓的心也扭在了一起。
她摸了摸腰间准备递给皇后的书信,不禁有些犹豫。
据昨夜信中所述,河南受了灾,无法纳齐今年的税款,百姓民怨沸腾,而河南刺史不但对此事瞒而不报,还与东宫太子狼狈为奸。
自己虽为女子,不懂朝堂之事,但她也明是非对错,自己若把肖之祯准备联合大臣弹劾太子的事情告诉皇后,皇后必是要想法子保全太子,那河南百姓将何去何从?她蹙着眉,咬了咬下唇。
“奴才在这里恭候王妃娘娘多时了。”一个扫地的小沙弥看似不经意的经过茯苓身边。
茯苓机警的往后退了两步:“你是?”
“娘娘不必惊慌,奴才是皇后的人。”小沙弥双手合十,又抬眼看了看站在茯苓身后的浮光:“这位是?”
“她是我的贴身侍女。”茯苓看他模样古怪,不禁心生疑虑:“你为何作此打扮?”
“这院子里,扫地和尚最不引人注目了。”小沙弥诡谲一笑:“娘娘可是带来了好消息?”
茯苓微微一滞,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似是看出了茯苓的犹豫,小沙弥咧嘴一笑:“皇后娘娘还让奴才给您带句话。”
“说。”茯苓冷冷道。
“您若还不能替皇后娘娘分忧,皇后娘娘可要另择他人了。”
茯苓握着油纸伞的手使上了力,她咬了咬牙,终是将腰间信件递给了他。
也许是寺庙过于安静,浮光站在茯苓的不远处,将一切听了个清楚。
待小沙弥走远,浮光忙上前问:“小姐,您可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浮光?”
茯苓刚才光顾着应付皇后的人,竟忘了将浮光遣至远处,她避开浮光满是担忧的眼神:“没……没有的事。”
“您就别遮掩着了。”浮光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上次您与殿下因为表少爷吵架,奴婢在殿外也听得了些事情,您与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浮光,我也是迫于无奈。”茯苓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抖动着。
“小姐,奴婢您还信不过吗?”浮光眼圈一红:“无论发生什么,奴婢都会站在您这边。”
茯苓喉咙发梗:“不是信不过,是怕你担心。”
可事到如今,是想瞒都瞒不住了。于是,茯苓便将皇后如何将她选中,如何安排到肖之祯身边,又让她成为细作的事细细告诉了浮光。
“那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浮光与茯苓站在大雄宝殿的廊檐下,看着细密的秋雨,轻声道。
“他都知道,大婚那日,他就与我言明了。”茯苓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那您为何不与殿下站在一起,对付皇后?”
茯苓摇摇头,眸光微微闪动:“你觉得,他会相信杀母仇人的女儿吗?”
茯苓此言一出,把浮光惊得合不拢嘴:“老爷他……他……”
“他当初与皇后合谋,害死了睿王殿下的母妃。”茯苓心中一阵疼痛,脸上尽是无奈:“睿王殿下心思深沉,让他相信我,好比登天,我何必去做那无用功?”
浮光理解茯苓所想,这睿王殿下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测,若非那日她在殿外听到了他们起了争执,她险些就相信了殿下与小姐真是一对恩爱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