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还未停稳,秦朝歌便匆匆跳下了下来,也顾不上收拾裙摆,便去了老太太的泰康园。那边正乱作一团,母亲宁氏与二婶苏氏跟大夫询问着什么,她并未见到她爹与二叔谢氏他们。二人都忙,她识趣的没有打扰,领了秦思莞在一旁候着。见祖母吃了药,气色恢复了一些,沉沉睡去才起身告辞。
吃饭时候,祖母仍在沉睡,饭桌前唯有她母亲与二婶婶,她们皆愁眉不展。秦朝歌此时也挺担心,却不能说什么,只好安抚着秦思莞先吃着饭,询问地望着母亲。见女儿困惑的目光,宁氏叹息一声,还原了之前发生的一幕——
先前她二叔不知抽了什么邪疯,跑到老太太这里替谢姨娘一个远房侄儿求份闲差。这事儿若放在平时敷衍塞责便是,可同时儿子秦燃在抚州伤人一事,都捅给了老太太。老人本就卧病在床,一时惊怒交加,竟吐血晕了过去。访友回来的秦曜更是气急败坏,一个大男人总不好打女人,于是便冲着自己亲弟弟动了手。秦曜本就习武,身为文弱书生的秦书自然不是对手,偏偏谢氏三人还在一旁添乱,宁氏当下受不住,让侍卫将纠
缠在一起的兄弟分开后,又命他们将谢氏等关了起来,撵走了赵序,这会秦曜正在“训话”呢,不便打扰。
宁氏虽然埋怨小叔子,但到底自己不好掺和,更多是抱怨儿子,她甚至怀疑当初怀孕时是不是少吃了补脑的东西,生出来这么一个憨货!苏氏同样义愤填膺,自己嫁进秦家相当于守了活寡。虽然夫君不靠谱,但好在妯娌亲和,婆婆疼惜,还有几个可爱的侄子侄女,她还是很满意的。可偏偏有人放着舒心日子不过,挺会给家人找事,还跑去了老太太那里,她觉得自己嫁的男人读书读傻了,就是个傻子!
二人索性将秦朝歌与秦思莞当成了倾诉对象,左一个“仙乐,你不要学你哥哥缺心眼儿”,右一个“阿莞,听二婶话,以后嫁人别嫁给一个只会死读书的傻子”。
秦思莞茫然地盯着平时得体和善的大婶婶与二婶婶,觉得有些陌生。秦朝歌则更多的是无奈,母亲与二婶真是为了两个男人操碎了心。
瞧瞧,这是忍了多久才爆发。
她有点坐不住,对宁氏说:“娘,我去看看爹。”
宁氏刚想说“别去,你爹正在发火”,但又想起她爹对女儿的提点历练,遂点点头。儿子缺心眼已成定局,但女儿还是有希望成为“人精”的。
上次秦朝歌来秦曜书房是听他喷秦燃,这次是怼她二叔。大老远就能听到她爹咆哮如雷,“我真该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装的豆腐!秦书,你能耐啊!娘生病你不知道吗!为了一个妾室你气她,是不是想爹从地里爬出来抽你!”
“哥,我……”
“哥个屁,你有当我是大哥吗?爹娘满共就三个孩子,我成天跟一群老货勾心斗角,三弟尚驻守边关,护我大周一方安全,你呢?红袖添香的日子不错啊。”
“不是的,我……”
“你什么你,你从小醉心书本,不理俗事,大哥由着你。可你现在到底成家了,你是怎么对待苏落的?你倒跟我说说书中有教你宠妾灭妻吗?有教你当甩手掌柜吗?秦家子嗣单薄,外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今全靠我与三弟支撑,大哥求你莫要任性了。”
“……”
秦朝歌一字不落全部听了进去,她眼睛一涩,果然自己还是太弱了。
这厢经过一番狂风骤雨“摧残”的秦书精神萎靡的出了书房,连着一旁的秦朝歌都未发现,踉跄着离开了。她看着几乎是飘着走的二叔,衷心希望二叔这回真的清醒了。
秦朝歌敲了敲虚掩的门,只听得秦曜疲惫不堪的声音,道:“进”。
“爹爹,不要累坏了身子。”她心疼地看着秦曜眼下的青黑。
“无碍,你从你娘那里知道你哥的事了吧?”
她点点头,跟上辈子如出一辙,只是秦曜这回提前有了准备,所以秦燃只是伤了人,并未发生人命。
“伤的可都是百姓?”言外之意,是否有其他官员或者是“卖命的”。
所谓“卖命的”便是将自己的命卖给买主,买主付了钱之后便可以任意支配他人性命。这种活计是被朝廷严禁杜绝的,然而一些人为了家人生存,一些人为了利益,渐渐形成了灰色交易。
上辈子她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自己哥哥性子再鲁莽也不会公然伤害百姓,她事后问过她哥,他的状况倒更像是被人下了药。除此以外,死伤的流民里怕是有“卖命的”。但这些都只是猜测,除非有确凿的证据。
“爹爹,证据里可有二皇子的手笔?”
“哦?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证据,而是问证据里有没有二皇子?”秦曜眯起了狐狸眼,“诋毁二皇子被人听了墙角可不好。”
秦朝歌一脸“你当我傻”的表情,摊手道:“爹别装了,您书房墙面是用西域一种绝音材料作的,可没少听您吹。我听了两回墙角都是您自己不关门,而现在——”她指指身后紧闭的门,“您喊破喉咙都没人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