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佑二年春天,赵莲正躺在自家院子西南角大樟树树下的吊床上,眯着眼睛唉声叹气。穿来了大半年她竟没有走出院门,在红旗底下长成的好青年干不过封建迷信,天天被老爹盯着不给出去。来了这么久,外面是什么样子也没得看一眼。
她太难了。
想到这里,她就恨死那个道士了。她只不过是发了个烧而已,那道士就哄她爹胡说,什么那段时间是原主的灾年,运道不好,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到最后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就是为了骗钱。
如果真有本事怎么看不出她的芯儿都换了。
奈何古人就信这些。她爹也不例外,恭恭敬敬地请人家大鱼大肉的吃了几顿不说,还给了那道士大把的银子。
最后得出结论就是:她要宅在家里,半年不可以出门。
古代的骗子也太不敬业,就这么张口说了几句话,连一粒“神丹妙药”的成本都没有就换来高收入。这妥妥的就是投入少回报大的好行业,她都动心了,也想在这行发展发展。
之后的日子她就悲催了,她爹整天就盯着她。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她爹就像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样,嗖的一声突然出现她眼前,一脸忧郁的盯着她。
眼里含着泪水,肉麻兮兮的说:“心肝儿,你忍忍,你还不能出去。听话啊,再过一阵子就好了。你说你爹就只有你这么个闺女。若是,若是你有个什么万一,你要爹爹可怎么活哟!”
一边说罢一边抹眼泪。几天下来,她的神经衰弱了,只好扶额哀叹,老男人的忧郁与悲伤她都承受不来,乖乖的在家蹲着吧。至此不敢在她爹的眼皮底下有什么小动作。
她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在半年之前,她只不过是高中毕业后和几个死党出去嗨皮,然后醉后睡了一觉而已。谁知道一醒来就这样了。
如果不是这老天,她会成这样惨?现在她早就上大学去了。
赵莲越想越激动,指着老天骂道:“该死老天,谁愿意谁来呀!你就不知道问问人家的意见吗?啊!”
赵莲一激动便忘了这是吊床。这一阵晃悠,吓得她双手紧抓吊床边缘一动不动。等晃的幅度小了,才小心翼翼的放开手,长长舒了口气。
好险,差点把她摔地上去。
她惊魂未定便听见上方传来一阵轻笑,身体还不等脑袋反应过来,一阵惊叫,就掉地上。
好痛。
赵莲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顺手摸了摸她的屁股。头上又人呵呵的笑。
谁啊这是,这么烦!
她一阵恼怒喝道:“谁啊!”
猛地一抬头就见自家院墙头上露出一张白净净、胖乎乎的脸,露牙不露眼地笑她。
赵莲见自己出丑,气得脸通红,指着那人喝道:“你是哪个?趴着我家墙头做什么!”
那胖人也不答话,反而问她:“你是这家的赵伯伯的女儿?”
“你说呢!”赵莲没好气的说。
“我听说赵家小娘子最温婉不过的,如今怎的与实不符?”胖子挤眉弄眼笑问。
赵莲心头一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和原来的人不一样。
但圆脸的贱笑样格外欠扁,不过是调侃没事的。即便如此她依旧恨得牙痒痒,不由得威胁,“好你个登徒子,青天白日的就趴我家墙头不说,还戏弄我。我家在衙门可是有人的,再不说明你是哪个,我就请我爹爹去报官,让你到衙门喝茶。”
胖子果然笑得越发灿烂:“衙门不管我们之间这事。”
见他贼嘻嘻的样,赵莲这段时间憋的火就冒出来:“谁跟你有什么你呀我呀的,哪里来的我们。”
“怎么赵伯伯竟没有向你提起我,竟连我也不认得?”
胖子蹦出一句令她心惊肉跳的话。这下赵莲慌了,她没有记忆啊,怎么知道他是谁。
这半年她一直谨言慎行,难道今天要露馅了?怎么办,怎么办呀?
她慌慌忙忙回忆这半年来她爹说过的话,想了又想,也没有谁对上号的。
慌乱中试探了一句:“我爹为何要提你?你难道是我哪门子重要亲戚不成?”
她不知言语间故作的强硬,并未掩盖住其中的心虚。
“难道我不是?”那胖子一手托着挤成堆脸,一手指着自己惊讶道。
完了,真的是亲戚?仰着头偷瞄了那颗背着春光的圆脸,赵莲皱着小脸,心里直嘀咕。
这半年怕她那迷信的爹发现不对劲,把她当妖怪烧了,她什么也没敢打探,现在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