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三爷随后低声吩咐了管事几句。
不多久,管事拿来两本一大一小书册,交给苏凌月。
苏凌月接过,道谢,大致翻了翻,便放进乾坤袋中,没空细看。
因为此时,出去买药的仆人已经回来了,气喘如牛,交上来一个花纹繁复的高级乾坤袋。
苏凌月查看着买回来的药材,渐渐蹙起眉。
薛三爷神情有一丝紧张,询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岔子?”
苏凌月看他一眼,再看向那又累又怕的仆人,缓缓道:
“的确出岔子了,不过,恐怕是百草园的伙计拿错了。”
她取出一个药包打开,露出里面枯竹枝般的药材,道:
“这其实是无心竹,我写的是仙苗竹。”
仆人忐忑不已:“我、我拿药方去,百草园的伙计就是这么抓的呀,还说这药很偏门……”
薛三爷脸色已有些青了,面上怒色翻涌,眼珠微凸。
谁都知道,哪怕少了一味,也炼不成药了!
这等于是夺了薛皓的生机啊!
赶在他发怒之前,苏凌月已收好了乾坤袋,快速道:
“罢了,我亲自去百草园吧,在那里炼药。薛家来个人,等会把药带回来。”
听她此话竟有就此离开薛家的意思,薛三爷忙道:
“阁下这是何意?此等救命之恩,我薛家还未报答!”
苏凌月叹了口气,满脸怅然:
“听闻百草园是皇城最大的药房,早想入内一观,可惜在下囊中羞涩……”
薛三爷自然顺水推舟:“阁下炼药之后,尽管在百草园挑选药材,记在我薛家账上!”
苏凌月微微一笑,看向他:
“我也是这么想的……薛家如此善解人意,重医敬药,医神必会庇佑薛家人!”
“……”在场的薛家人都有些无语。
这什么神医啊,都不带客气的,没见过这样的。
薛三爷却觉得,对方倒算得上坦荡,且心有纯粹的医道,比那些贪婪又沽名钓誉的医者不知好了多少。
只不过,您可千万别只选稀世奇药啊,把薛家卖了也买不起!
……
皇城中街道宽阔,薛家马车飞驰,不到一刻钟便来到百草园。
薛三爷派了两个粗通药理的下人,给苏凌月打下手。
实际上是监督她,防止她在百草园尽挑一些天价药材。
苏凌月才不管俩下人做什么来的,径直走进百草园。
大厅里的气氛,和她上次来相比,明显的多了几丝凝重,仿佛发生了什么事……
扫了略显死寂的百草园大厅一眼,苏凌月微不可察的皱眉,温声问一个伙计:
“你们大管事在哪,我有要事相商。”
这伙计察言观色,闻见她一身素衣传来药香,身边又跟着两个薛家下人……
他立刻便想到,恐怕这位就是刚才那个薛家仆人所说的“神医”。
薛家那张药方,还被大管事暗搓搓的抄录下来了呢!
伙计乍然露出喜色,连忙跑开:“您稍等,我去找大管事!”
恰在这时,百草园大管事陪同着一人,从里面走出来。
众人听见他轻声叹息:
“……多年积病,此番即便不甚见效,也绝非医术不济……
便是神医,也有治不了的病啊……”
苏凌月循声望去,立刻眉梢一挑。
而大管事身边的人,正要开口回应,目光看过来,表情同样一变。
他有几分咬牙切齿:“又是你!”
随即,他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色:“怎么,给薛公子治好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面面相觑——许医士和这不知名的医者,难道有什么过节?
苏凌月并没理会他,款步向大管事走去。
百草园那个伙计,看看许医士,还是低声告知大管事:
“他便是薛家请到的那个神医!”
大管事立刻目光一亮,竟是顾不得许医士还在场,前行两步,微微弯腰,对苏凌月道:
“这位医者,可否借一步说话?”
见到他这个举动,一些人,都忍不住露出惊疑之色。
这可是皇城第一药房百草园的大管事啊!
他见过的医者多如春草,何曾朝哪个医者弯过腰!
众人心中一阵惊疑:
“这不显山不露水的青年,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得如此礼遇?”
许医士自然心知大管事要说的是何事,立刻神情一变,脸上微烧。
有种被当场打脸的感觉!
“神医?你不在薛家,为何又跑到这里?”他冷冷开口,神情已有些狰狞。
感觉这人,就是故意跟他做对,而且是第二次了!
同行是冤家!
尤其是许医士这种自视甚高的人,会感觉全世界的同行都在跟他做对。
苏凌月全然不理他,只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大管事。
大管事略带歉意的看向许医士,语气却不卑不亢:
“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多请几位大夫,还请许医士见谅,在下不奉陪了。”
苏凌月目不斜视,心里猜着这次倒霉的病人会是谁,随大管事朝里间走去。
两个薛家下人面面相觑,挠挠头,选择在大厅里等着。
许医士面色铁青,扫过百草园的伙计和薛家下人。
他终究忍不住,询问道:“那人到底是谁!”
两次相遇,上次是截胡,这次算是要直接跟他比医术了!
此事,他必然要告诉师父——
今后,【医道盟】与此人,势不两立!
百草园伙计自然不知苏凌月身份,薛家下人却略知一二。
可他们对这个虽有几分医术、却甚喜虚名的许医士,都是本能的有些不喜。
薛家家仆面朝众人,神情有掩不住的赞赏:
“这位先生,医术真的很惊人!一眼便能看出几个家仆身患何病。
他声名不显?因为他是青霞山脉中的医修!
此次出来游历的,我薛家的运气是不是很好?……”
深山中的医修,往往给人神秘之感。
百草园伙计知道薛家之前就派人抓药了,听了这话,顿时充满期待:
“听说他有起死回生之能?”
薛家下人连连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
两人口若悬河,伙计听得入神,很快竟是聊得热火朝天,顿时吸引了一群人旁听。
谁都没留意,许医士不知何时,神情阴沉,再次怒而拂袖,大步离去!
……
百草园深处。
“我观薛家那药方,便知先生医术十分不凡,隐隐有医王的气象!”
大管事带着苏凌月,快步往某处行去,语气恭谨而敬畏的赞赏道。
“先生”这一称呼,饱含敬意,可不是随便叫的。
他在百草园几十年,见惯药材药方,评判医者水平的这份眼力,自非薛家人可比。
苏凌月心中微惊,她眼下用的,不过是那本《医典》残卷中的理论,加上系统君的解读而已!
医王?
也就是说,那武王墓的主人,难道是一名医王?!
但她没有深想,觉得或许只是大管事的溢美之词。
苏凌月与他谦虚几句,还没主动问,大管事已道出目的,声音有些悲戚:
“我家园主……唉,自幼顽疾缠身,这几日又犯病了,以前的法子不太管用……”
苏凌月同样神情凝肃,并未贸然允诺能治好,只道:“还得先看过再说。”
大管事点头表示理解,又趁走路时,说了一些园主平时的病症,方便苏凌月做判断。
终于走到一个小园,入眼一片幽寂的绿意,花木扶疏,清池垂柳,竹声潇潇。
苏凌月心道,看来这园主,是个雅致喜静的人。
……
园主的卧房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这还是开窗通风的结果。
而那神秘的百草园主人,正卧病在床,却是睡在厚厚的白色帷帐之下。
苏凌月根本看不见他到底是何等模样。
哪怕正在昏睡的园主不会看到,大管事却依然神情很恭谨,走上前去,轻轻将帐幔撩起一条缝。
他小心地以白帕包裹,将园主右手伸出帐外,对苏凌月致歉道:
“请您见谅,园主此刻虽已昏睡不醒,却向来不喜见外人……”
“无妨。”
苏凌月随后坐到床边,细看那只手,不觉眉心微不可察的一蹙。
好精致秀美的手!
肌肤白皙,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尺寸比女子玉手稍大几分,却依然是秀丽绝伦,如同精雕细刻过。
即便手指不动时,望去也似细长的洁白兰瓣轻轻绽开。
一只手,便让人目光流连,苏凌月忍不住看向白帐,猜测着,他本人该是何等绝世容光?
这样,她几乎立刻想到了帝惊墨渊!
——仿佛只有他那样的绝世妖孽,才会拥有这般美不胜收的手。
苏凌月定了定神,再仔细查看,发觉这手虽美,指甲却有些黯淡,微微泛着不健康的淡紫。
而那本该白润的手心,颜色也有些不正常,看起来的确是久病之身。
“不要疑神疑鬼的……”苏凌月暗暗提醒自己,开始给园主把脉。
大管事在一旁,紧张忐忑地留意着她的每一丝神情,却始终一言不发,不敢打扰她。
几十息之后。
苏凌月收手,简明扼要的道:
“天生心疾,如今更有肺衰之兆。
除非得到神物脱胎换骨,否则无法根治,只能缓解,再慢慢调理。”
大管事神情微喜,他对根治心疾早就不抱希望,能缓解已是万幸。
其他医者,连缓解病情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