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可以开始连贯表达自己的思想之前,她就在考虑要不要说出自己的故事,因为徐无衣的生活印迹在她的脑海里实在过于强烈,她也一直不断回忆着过去,所以他从来觉得是徐无衣的灵魂寄宿在这个叫樱樱的女孩儿身体里,而不是这个樱樱做了一个有关徐无衣的梦境。
在还是徐无衣的时候,他看到过有个新闻讲述了一个类似的故事,在中国某个偏远的村庄里,出现了死人的记忆重现在活人身上的奇迹,因为媒体的报道,科学家组队去调研了很久,却始终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毕竟那个从未出过村庄的姑娘准确地说出了回家的路、家人的名字以及生活习性等等。
他那时候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是在弄虚作假,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编造的谎言,但他确信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现在和他出车祸只隔了4、5年,虽然这是一个他从没有听说过的南方小城,鹏城,但还在中国,如果他愿意,他是可能回到以前的父母身边的。
他可以像新闻报道中的那些拥有前世记忆的人一样,回归到记忆中的家庭去生活,只要他父母愿意接纳。媒体可能会大肆宣扬、甚至跟踪报导一段时间,但总有一天他们会离去的,毕竟这个世界有太多新奇的事物等着他们去发掘了。那时候他就可以弥补上辈子的遗憾,陪在父母身边直到他们去世。
只是她如何舍得舍弃这个如此爱她的妈妈?这么多年,她能感觉到自己就是妈妈的唯一,她真的能够离开吗?她学会了说话之后妈妈很开心,甚至会开始有意识地和她唠叨日常生活,她渐渐不得不从她轻松的话语里更深刻地理解她背负的重担。她绝不能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每一次她想开口讲出真相,都会被妈妈看她的眼神给逼回去。慢慢地她开始思索是否要去折腾,如果大家都不相信怎么办,是不是会让局面更糟糕,甚至毁了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新生机会。
她同时也开始担心过去的父母是否还能接受她,他们已经年纪大了,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却意外得到一个孙女般年纪的稚嫩小孩,而这个女孩拥有他们儿子的记忆,他们能否接受,又该如何与她相处,是应该让他们继续处在已经习惯的丧子之痛中,还是要去让他们被迫接受这个无道理的现实?
考虑得越久,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说出口,她越来越习惯扮演的这个小名叫樱樱的小女孩,习惯自己的身体和声音,习惯和妈妈相处的一切。更重要的是,她真真切切希望能实实在在再活一次,完完全全抛弃任何负担地再活一次。
最后她决定就抛下过去的一切,好好地重新开始这崭新的人生,她想这一次她一定能找到真正的自己,成就自己。
海上一阵凌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山崖上路无衣打了个冷战,拉回了思绪,他苦涩地笑了笑,他真的很怀恋那个怀揣着梦想的小女孩樱花,那时候的她觉得一切都是希望,她是那个被上天特别眷顾的人。
当然现在的路无衣也不会知道,N多年以后,他才会发现的自己其实是被上天抛弃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