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下去,虽然他的事业在走过一个小高峰后又开始下滑,人们又开始被一种新型机器人吸去了目光,又开始讨论智能ID卡等等,但他和枝知的生活仍是一片岁月静好,好像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意外发生在某个夏日午后,那天是难得的假期,他过得很惬意,上午运动之后,中午小憩了一会儿,醒来呼唤枝知,她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正在做吃的。
为了缩减开支,他们的人员一直不够,所以他一直很忙,生活交给枝知后,他几乎没有管理过家务。这还是头一次,他意识到枝知是会亲自下厨的。
他怀着捣蛋的心思,轻手轻脚地走向厨房,准备给枝知增添一点乐趣。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突然蹲下,蜷缩着身体,浑身一下子因为疼痛冒出了冷汗。
枝知在剥虾。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绪,浑身的疼痛骤然消失,他恢复如初,又缓步走回房间。
他不明白,枝知明明和他一样,那么热爱动物,对那些动物的遭遇感同身受,她怎么会在那里活活剥虾?她感觉不到那些在她手下抽搐的小东西的痛苦吗?她体会不到那些在热水中翻滚的身躯的疼痛吗?她听不到它们无声的惨叫吗?她怎么可以那么坦然自若,对她手下一个个因痛苦折磨而扭曲变形的生命视若无睹?刚刚她的回答是多么轻飘飘,甚至还充满着一丝喜悦。她是怎么做到一边如此残忍得剥夺生命,一边和他柔情蜜意的?
他不理解,真的无法理解,他受不了。
他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他明白有些动物生来就是作为人类的食物的,它们的死一开始就注定了。他和枝知也不是要免除它们的死亡或者延长它们的生命。他们祈求的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人类能对这些动物多点爱心,不要刻意折磨它们,不要在可以也免除它们痛苦的时候,仍选择残忍,这样不仅伤害了它们,对我们也并无一点益处,除了增涨我们的恶。
在房间独自呆了一会儿,他慢慢冷静下来,他仔细思考人和动物的关系,自己和枝知的关系,枝知做得并没有错,几乎所有人都会这么做,如果不是他在动物身体里经历过几世,他很可能也会如此剥虾,不觉得有任何问题。是的,这并不是枝知的错,如果非要说错,那错的一定是自己,他太不同寻常了。
“无衣,吃饭啦!”
枝知的呼唤声叫醒了他,他再次安抚自己激动的心,调整好表情才慢慢走出去。
他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毕竟这实在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于他而言,这也绝非他经历过的什么可以真正称为残忍的事。这些年为了取得打动人心的素材,他深入险境,亲眼看到了很多惨不忍睹的事,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这些,毕竟他已经从一开始的狂吐不止,到现在可以边吃饭边整理照片和视频素材,那些枝知至今也不敢直视的素材。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把枝知剥虾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呢!
可是事实却是,从那天起,他和枝知的关系确实发生了变化,他再也没有想去厨房看枝知做菜,甚至刻意回避,当然这些枝知是不知道的,但她显然也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他们的关系产生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