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作坊、店铺和土地事宜,楚雁回想到年节就要到了,腊肉和香肠可是川菜里必不可少的东西,便又将熏腊肉和灌香肠的做法和吃法写了下来交给许雁娘,才准备启程回京城。
如今的新河村变化特别大,几乎家家户户都盖了新房,乃是全新河镇数十个村子里最富的村子。
乡亲们深知能有如今的生活都是楚雁回带给他们的,更知道物质上的富裕不是真正的富裕,在她的身上,乡亲们意识到读书学文化是件光耀门楣、改变命运的大事,纷纷把孩子都送到了学堂,这种思想上的转变,才是巨大的财富。
眼下恩人一家都要走了,这一走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乡亲们莫不是都放下手中的事随行相送。送了一程又一程,最后都送到新河镇的官道了,才不得不依依惜别。
一行人加上上官誉、穆越以及乡亲们送的蔬菜、水果、粮食、鸡鸭等农副产品,浩浩汤汤坐了七八辆马车。众人不紧不慢的赶路,在第二日下午便到了京城。
进了城,楚雁回将穆越拜托给上官誉,让他将他送到景府交给景叔安排,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定北侯府,阮老侯爷阮文清得到消息后,领着一家老小全都赶了过来,早早的便等在门口,阮家的几兄弟无不是激动得无以言表。
阮文清虽然沉着一张脸,可是从他嚅动的嘴唇不难看出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殊不知越是克制,越是激动得厉害。
“来了来了。”
阮二伸长脖子,看见远处驶来的马车,忙不迭的喊道。别看这大冬天的,他依旧摇着个折扇,也不怕冷的。
马车缓缓向这边驶来,第一辆马上下来的是老侯夫人,阮家的小辈忙迎向她给她见了礼。第二辆马车里,楚荆南小心翼翼的扶着阮氏下了马车。
一看见那些阔别多年的熟悉面孔,阮氏的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他们是她血浓于水的亲人,如今再见,恍若隔世。
“小妹。”
“哥哥、嫂嫂。”
阮家的几个兄弟和媳妇儿欣喜的迎上前去,与阮氏抱头一番痛哭,不难听出,这哭声中夹杂着对亲人的思念、怜惜和久别重逢的喜悦。
楚荆南心疼媳妇,想要把媳妇拉进怀里安慰一番,却也知道这种情况下不合适,只得一个人在旁边干着急。
不过还好,老侯夫人看见自家女儿哭,跟着在旁边抹眼泪,乍然想起阮氏还有身孕在身,便抹着眼泪制止道:“老大老二老三,你们适可而止啊,青儿她是双身子的人,可不能太激动了。”
几兄弟一听,那还得了,这才不舍的分开来,劝慰阮氏不要哭了。
楚荆南连忙给阮氏擦干眼泪,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心里心疼得不得了。哪知阮氏的视线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阵,在视线落在自家老父身上的时候,刚刚擦干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挣开楚荆南的手,阮氏扒开人群,跌跌撞撞的走到阮文清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那声音大得楚雁回都感觉到膝盖疼了。
“爹啊,不孝女儿阮青回来了,这么多年不在你老人家跟前侍奉,女儿枉为你的女儿啊,女儿给你叩头赎罪了。”阮氏喊着,嗵嗵嗵的跟阮文清叩了三个响头。
阮文清垂首看着阮氏,颤着身子有些手足无措。
老侯夫人连忙走过去道:“老头子,你还不扶青儿起来?我给你讲啊,你要是再把青儿给我逼走了,我……我跟你和离!”
老侯夫人想了许久才想出这样一个词来,把子孙们吓了一跳,楚雁回更是暗道,她家外祖母也太彪悍了。
阮文清神色不自在的扫向自家吓傻的儿孙,最后又嗔向老侯夫人,愠恼的道:“都一大把年纪了,说话还没个分寸。”话落便弯腰将阮氏扶了起来,“孩子,当年是爹不好,让你受苦了。”
“爹啊,是女儿不好,不该和你置气啊!”阮氏哭着扑在阮文清的怀里恸哭起来。
楚雁回发现,她这个外公还真是不知道怎么与自己的儿女亲昵呢。初始,他的手圈在她家老娘的背上都不知道该怎么放,后来许是被阮氏哭得动了情,才回抱着她默默的流着老泪。
“娘,外公,你们不要哭了,你看周围都有人在看热闹了,咱们有什么话进屋说去。”楚雁回深知再这样哭下去,她家老娘的身体可受不了,赶忙上前劝慰道。
阮文清轻轻推开阮氏,胡乱抹了把眼泪道:“对对对,咱们有什么话进去说。”
一行便移步大厅,楚北带着侯府一干下人候在大厅门口,给阮氏见了礼便下去了。
众人按辈分落座后,楚雁回忙将明秀和明玉介绍给众人认识,并给阮文清及几位舅舅舅母行了跪礼,又向众表哥表姐一一见了礼。
阮家的人都早有准备,长辈小辈们都给了他们见面礼,连楚雁回的那份也都补上了。可以看得出来,阮家的人都极有教养,并没有因为明秀明玉的身份,而对他们有半点看轻。
接着一家人便是坐在一起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在自家的至亲面前,阮氏已然能坦然的面对自己的过往。
众人听着她的遭遇,莫不是为她感到心疼。
“小妹啊,你为什么就那么狠心,带着孩子受了那么多苦也不带着他们回来寻求帮助,再不然送个信回来也是可以的。难道咱们做哥哥的还能放任你们不管吗?”
“大哥,我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又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阮氏眼睛红红肿肿的,偷偷睃了自家老爹一眼,声若蚊蚋的道:“我哪里好意思找家里接济?”
众人明白她说的“那样的情况”是指她当初和她爹闹得那样僵的事,楚荆南有些自责的握着阮氏的手道:“都是我的错,若非当年我年轻不懂事,又怎么会任由青儿与岳父大人闹得那样僵?不然这些年青儿也不用受恁大的罪了。”
阮文清叹口气道:“荆南,过去的事咱们都不提了,如今青儿活着回来,老夫这心也算是放下了。只是你若是再让她受委屈,老夫可不会轻轻松松就饶了你。”
“岳父大人放心,小婿定不会再让青儿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楚荆南立即表态。
阮文清满意的点点头,看向明秀和明玉道:“荆南,这两个孩子虽然不是你亲身,不过到底是青儿的孩子,将来你们或许还会因为他们发生许多不愉快的事。但既然你再次接受了青儿,老夫希望你能尽你最大的能力去包容他们,接纳他们。”
“岳父大人你放心,秀儿他们的爹不曾亏待过我的回儿,我自然也会把他们当亲生孩子对待。”楚荆南看向明玉,下定决心的道:“如果岳父大人不放心,小婿明儿便向皇上提出,将定北侯府世子之位传给玉儿。”
楚雁回见自家老爹有这样的觉悟,心里感到很是欣慰。下意识的看了明秀一眼,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异样来,心下才放心。
“荆南,不可!”阮氏忙阻止道:“玉儿他姓明,是没有继承的资格的。再说他是明哥的儿子,明家的香火还需要他去承继,我不想他改姓。”
大昭明文规定,继子、养子以及女婿如果不更改姓氏,是没有继承王位爵位的资格的,不过女婿生养的男孩若是跟着女方姓,则有着继承的权利。所以当时老温氏在温宜兰有了楚襄儿后,楚荆南拒绝再和温宜兰同房,她也并没有太过逼迫他纳妾等。
“爹爹,我是明家的子孙,便一辈子是明家的子孙,我也不想改姓。”明玉在阮氏的话落后,亦懂事的道:“不劳而获的东西就算给了我,我也不会太过珍惜的,所以我认为属于我自己的前程,我应该自己去挣!这个侯府是未出世的弟弟的,理当留给他。”
众人纷纷讶然的看向明玉,没想到他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居然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他的懂事、他的大义凛然,无疑打动了众人的心。
特别是明秀,震惊的看着自己的弟弟,突然觉得自己脸颊发烫。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已然懂得这样的道理,她却是在一开始便存了将来让自己弟弟继承定北侯府的心思……对比起来,真是令人汗颜。
“好孩子,真不愧是我青儿教出来的好孩子!”阮文清激动的道:“玉儿,年节过后你便入祁风书院就读吧,有你二舅舅和三舅舅亲自培养你,老夫相信,将来前途定不可估量!”
楚雁回知道,祁风书院乃是大昭有名的贵族学院,在里面就读的学子皆是上京有头有脸的人家,阮家一直都比较低调,不愿意掺和到各党系派争中去,是以在这一代三个舅舅中除了大舅舅必须要继承孝义侯府外,二舅舅三舅舅都在祁风学院教学。
而能在祁风学院教学的先生,无一不是当世大儒。玉儿能得外公看重直接去祁风学院念书,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爹,祁风学院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会不会太麻烦了?”阮氏担忧的是明玉的身份,就算他是荆南的继子,可他亲爹到底是个庶民。
“麻烦什么?”阮文清道:“老夫去找博老对弈一次,便什么都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