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城。
凌风谷坐落于张城之东的山谷中,临海,谷中终年海风不绝。
凌风谷之东,有山石隔断海岸。
这些山石原本也是山林,只不过在狂啸的海风终年吹袭之下,沙土不覆,草木凋逝。
山石中间有一个拗口,那一处风势最猛烈,迎面的海风都从这个拗口灌入凌风谷。
百里追云就站在那个拗口的最中间,他的长发和道袍迎着风在身后飞扬,他还有几分稚气的脸上有几道划伤的裂痕。
百里追云缓缓抬起他的双手,狂风撩起他的衣袖。
裸露的手掌和手臂上,划痕更是数不胜数,有几道甚至还在流血。
但即便是这么多的伤痕,百里追云的脸上也看不到惧怕和痛苦,他目光专注地直视前方,看的不是蓝色的海和天空,看的,是根本看不见的风。
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随着几个深深地呼吸,百里追云大喝一声。
他身前的沙被扬起,他的长发和衣摆不再笔直的飞扬,虽然还在飘飞,但终于有了些低垂。
百里追云正在隔绝那狂啸不绝的海风,沙尘在他的身前旋转,越来越浓,越来越广。
百里追云脸上的表情也愈加的吃力,有汗珠凝结,直到眉目聚做一团,他也坚持着不把手放下。
直到响起“啊...”一声惨呼,那再也无法控制的旋风瞬间爆裂,百里追云的身体也同时被掀飞,重重地砸在山石上。
海沙重新落下,沙尘也被风吹远。
当百里追云踉跄着站起的时候,他的脸上又多了几道被撕裂的伤痕,但他仍向着那个拗口走去。
一个声音响起了:“今日就到这。”
说话的人盘坐站不远的山石上,百里追云向他看去,那人容貌棱角分明,一脸无血色的白,给人一种时日不多的病态美感。
他,正是张千凌。
百里追云仍想再试一次,又向拗口走出几步。
自从张千凌开始指点他修行之后,一句夸赞的话也没有过,曾经跟随杨风清时,杨风清从不吝惜对他的赞扬。
他心想是否是自己天资终究不如而进境迟缓,所以让张千凌很失望,他自己也因此很失望。
张千凌咳了几声,又道:“若透支过度,你也会像我一样。”
百里追云停下了脚步,也低下了头。
气府受损,不能再纳气,这意味着什么,百里追云已经很清楚了。
他要为杨风清报仇,他要战胜楚玉琢,就不可能冒气府受损的风险。
张千凌从山石上跃下,面无表情头也不回地从拗口中往回走。
但他的脚步很慢,也许是因为他的身体的确已经很虚弱,虚弱到就连平日的走动也要小心呵护。
百里追云终于还是放弃了再试一次,转过身向张千凌跟了上去。
张千凌微微侧过头,向后瞄了一眼,嘴角一撇,露出欣慰的无声一笑。
......
西野荒丘。
贾平川正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声声“醒过来,醒过来...”的悠悠呼唤,而一场雨又不知是不是巧合地再次把贾平川浇醒。
贾平川艰难地从迷糊昏睡中睁开双眼,尽力地偏过头四处看了看,并没有看见一个人影,那声音是从哪里来的?
搜寻无果,又再次张开嘴,重伤昏睡多日,失血过多,又多日未吃东西,单靠流进肚里的那点雨水,贾平川也再支撑不了几日。
虽然荒丘四周都是密林,林中肯定有野果,但贾平川已经很难移动。若再牵动尚未愈合的伤口却并没有找到可以果腹充饥的食物又再次昏睡,他便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但再不吃点什么,他也会再次昏迷,同样再昏迷之后也不可能再醒来了。
贾平川别无选择,只是茫然的看了看,以选择爬向哪一处寻找食物。
他的体力能支撑他爬行的距离和时间都不多了,若方向选择错误,就不再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这是拿命去赌,太过沉重而艰难的选择。
贾平川尚在思考,这时,荒丘上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阵风,吹向了贾平川身体的左侧。
这阵风很怪异的面积很小,只吹动贾平川左侧荒丘之外的密林一小处枝叶晃动,似乎是冥冥中什么力量替贾平川做下的选择,从面缩小到点。
贾平川看着那处,心道:这条命就交给天道决定吧。
于是,他开始艰难地翻身,向那次从泥潭中绝命逃生一样,又一次匍匐着身体,向那个仍在晃动的点忍痛爬去。
那密林处会不会有藏身的雷震已经不需要再考虑了,有或没有,都是贾平川眼下别无选择的机会。
这一路,本已被黄泥止住血的伤口,黄泥掉落,又再次流出了血,贾平川就拖动这那血迹爬行,伤口被撕裂的疼痛已经让他麻木。
他也根本无法再顾忌又撕裂的伤口,他只有先爬到那里,找到他急需的食物,再重新处理一次伤口。
爬出了荒丘,爬进了草丛,草丛在渐渐升高,没过了匍匐的身体。
继续爬,贾平川闻到了一股花香,看见一簇簇红艳的花,贾平川忍不住笑了一声,可是这一笑伴随着蚀骨的痛,又忍不住大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