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世厉满脸难以掩饰的兴奋神色,李治平和秦不庸都一时没有言语。
李治平当然是在等着发问,而后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把两件事该如何关联与利用说出来,他要让这一切成为秦世厉的意思。
秦不庸则是在考虑这件事说下去究竟妥不妥当,毕竟如今还是秦雷做主的时候。
这是件前无古人的大事,天雷宫早有这个实力却一直没有走出这一步,事关重大,不是旁人该议论的。
但秦世厉有这个资格,只不过,他忘了他还太过年轻,还不懂得这内里的凶险。
李治平正是看出了秦世厉可以被利用,才向他抛出了这个诱饵。
秦世厉终究是没有忍住,问道:“依李首辅的意思是,这个机会可以利用?”
秦不庸脸色一变,急道:“世子,这...”
秦世厉挥手打断,道:“本宫有言在先,只作闲谈。”
他也知道这是越权,秦雷还在位,这件事就必须由秦雷决断,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听一听。
李治平道:“其实,尊者多虑了。相阁典籍载古通今,世事有其规律,只说那姬姓王权,王权一统前,亦是部落争端多年,战争,阴谋,层出不穷,那时还只是今日之中原一地。像当今十城分立,外八城远隔千里,未有数十年循循渐进是不可能完成一统的。”
先要打消秦不庸的顾虑。
但一说数十年,秦世厉原本的兴奋劲就退却了一些,年轻人总是急于求成。
秦世厉道:“不见得吧,若铁了心要一统,我天雷宫和大秦就不能弹指间接管了各城吗?”
李治平微微摇头,道:“若要如此,早可接管。但治世不能如此简单粗暴,这就是下臣说的有实无名与有名无实,如今局面可算是有实无名,照世子所说强行接管,那也只能算是有名无实。若不能做到有名亦有实,则不如不接管不一统,维持现状即可。”
秦世厉道:“你说过有名无实与有实无名一样,长则必乱。”
李治平道:“是,昨夜之事就是乱的征兆。”
秦世厉道:“那要如何才能既有名又有实?”
李治平道:“姬姓王权八百余年,期间至王权作古前百余年,一路繁盛,照此本应继续繁盛下去,可又因何作古了呢?那场异兽浩劫为王权划上了终点,可若没有那场浩劫,姬姓王权亦走向了衰败。因何?因曾经姬姓王权励精图治,以百姓民生安危为本,王权以庇护百姓为己任。至作古前百余年始,当权昏聩,弃百姓而沉迷声色犬马,致人伦崩坏,王权自此不得人心。那后百余年,姬姓王权已是有名无实。既有名又有实,即是姬姓王权前七百年,王权以百姓民生为本,以庇护百姓为己任。若能长此以往,则长盛不衰。”
这一段话,实则有针砭天雷宫之嫌,但秦世厉并不懂,他对天雷宫做过的事不那么清楚。不但是他,连秦不庸其实也不清楚,天雷宫曾经祸乱姬姓王权的事,他们并不自觉如此,只是因为他们的心里没有百姓。
不论怎么说,那都是千年前的事了,有些事身在其中的人并不认为他们做错了,他们只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天然与世间百姓和各道门对立而已。
就如老虎捕食,老虎会认为他做错了吗?不会。
千百年来,天雷宫为了壮大自己,清除威胁,他们会认为自己错了吗?不会。
道不同而已。
李治平说的以百姓民生为本,以庇护百姓为己任,秦世厉对此嗤之以鼻,但这关系到一统王权,关系到前无古人的名声和地位,秦世厉还是问道:“具体当如何做?”
李治平道:“下臣先说为何这数百年来,天雷宫不一统王权。其实,这件事也并非无人动过心思,我李家祖辈也曾有人试图完成秦氏王权一统,但未果。这又是因何?先不论黄城,只说外八城,分立之初,因各城道门主持开化之功,道门当权,名正言顺,至今如此。又因天雷宫与大秦当年强立各城监察司与执禁团,此后约束不当,致各城百姓对天雷宫和大秦视如猛虎,而各城道门于各城与我天雷宫和大秦势力周旋,又使得他们深得民心厚望。当此情势下,我李家祖辈想要从各城道门手中收归王权,就招致满城反对,若要强行收权,不单与各道门为敌,各城百姓亦要殊死抵抗,天雷宫当然可以强杀强压,但若把人都杀尽了,那么,即便收取了王权,又有何用?”
这一番话,让秦世厉和秦不庸听来不住点头,一统王权看来还真不是天雷宫如何势大就足够的。
李治平看了看两人,又道:“但如今黄城的局面就截然不同,大秦随时若想收归黄城当权,手到擒来。这是因为黄城数百年来与黄龙观隔断,致使他们无主心骨,又与大秦毗邻,随时兵锋所向,他们不敢反,如此多年,我大秦税赋一再强加,黄城多年来民生一再凋敝。这时若昭告把黄城并入大秦,哪怕每年只减免一层两层赋税,即便黄城城主不答应,黄城百姓也会转向大秦。这样一来,黄城纳入大秦,就有名有实,黄城的子民就是大秦的子民。”
说到这里,秦世厉和秦不庸明白了。
秦世厉道:“也就是说,要王权一统,需先把各城道门与当权分开?”
李治平躬身道:“世子英明。”
秦世厉道:“可数百年都无法把他们分离,这时候又怎能分离?”
李治平道:“当初可以把黄龙观与黄城分离,是因为有座黄龙山,也因足够近,可以约束到数百个预备雷震,而外八城不同于黄城,道门都在城内,若要再每城都派上数百个雷法第五重修为的天雷宫门下监禁,一则没有那么多的人可调派,二则,就算从七野把雷震调去,这些人可也不好约束,极容易造成无法控制的局面。”